“不打紧。”徐允摆摆手,“之前唐公苑的姜大夫也来给我看过,开了几味药,服用后已好了不少。只是说在痊愈前最好不要再着风,否则反复加重,就真难医治了。我对自己的病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常平仓的事,担心这川蜀一带的粮食!即便慕姑娘赶来,也只是破案查凶,可被烧光的粮食是没了,百姓们今冬可怎么过?”
“把粮食找回来,就等于常平仓起死回生,也就影响不到成都百姓的生活。”慕清颜道。
“找回来?”徐允一愣,“慕姑娘的意思是……”
“徐大人有所不知,常平仓失火或许只是假象,粮食被掉了包。”邓岘道,“只要查出纵火凶犯,便能找回丢失的粮食。”
“粮食还在!”徐允惊喜不已,“真是太好了!”
“案犯盗取粮食,必会等待时机高价抛售,大发不义之财。我们可留意各粮贩的情况,看大批粮食都会从何处流出。”邓岘道。
“不行!”徐允咳嗽两声,又担忧起来,“必须尽快找回。否则没有粮食,任各地粮价飞涨,若案犯压着粮食坚持不出,岂不是别无所获?不出一个月,必定生乱!”
慕清颜道:“徐大人所言不差。匪贼一定在等待时机,到时外贼内应联手,吃不上高价粮的百姓们必定一呼百应,暴乱都是从蛊惑民心开始。虽做法不同,路数大致无二。”
“是!一定要抓紧时间!”徐允一急,接连咳嗽,帕子上又染了新鲜的血丝。
“徐大人且养病吧。”慕清颜安抚。
徐允咳得有气无力,“有劳姑娘。”
慕清颜出了益生堂。
“慕姑娘,接下来该如何?”邓岘问。
慕清颜看看天色,“时辰不早了,回府衙吧。”
从益生堂到府衙,一路上又见到不少踏着日落而归的百姓,长吁短叹,相互见面,问的最多的便是关于粮食。
常平仓失火案发生已经十天,买粮越来越难。成都府倒不至于无粮可卖,眼下就是处于粮贩刻意囤积私粮,抬高粮价,大发难财。
毕竟常平仓失火不是闹灾荒,只是眼下这段时间难以渡过,官府对粮价失去了制约能力。
“邓大人对粮价是束手无策?”慕清颜问。
邓岘摇头,“我去见过成都府的几家大粮贩,他们都说并无多少存粮,也要设法从他处采购。闻之成都府常平仓失火,其他地方的粮价也跟着上涨,他们便也不得不跟着涨价,总不能让他们连个辛苦钱都赚不到。”
“邓大人信他们的话?”
“不信又如何?如此非常之时,总不能抄他们的家。真是左右为难!”
或者,用手段逼迫粮商开仓放粮;或者,眼睁睁看着百姓买不起粮食。左右总要得罪人,引燃生乱的苗头。
若常平仓只是单纯失火,或许还可以为百姓压制粮商。可常平仓明明是人为,是阴谋,若一手处理不好,可就会酿出大祸来!
“这成都府偏隅西南,一向都有外族盯着,只是这几年安稳下来,可谁知当年他们被留正大人与吴挺将军合力打退之后,躲在哪里继续谋划?慕姑娘说绑匪头目是辽东鲜卑后裔,怕是当年退隐的外族又要卷土重来啊!”
同行的张世琥听闻邓岘这般说,接口道:“当年被打退的是羌族人,首领奴儿结,似乎与辽东鲜卑无关?”
二人说的这事,慕清颜在画舫上时也从谈论的船客口中听到过。大概是留正老大人十多年前在成都府任上发生的事。
“此案难说,难说啊!”邓岘仰天长叹。
“不知嘉王殿下何时到?”张世琥问,“若嘉王来了,也能稳定民心。”
至于慕清颜一个姑娘家,除了到处走动查问,还能有什么用?
“清娘,倒是奇怪。如今柳燕没了音讯,嘉王也没了音讯。”韩四附在慕清颜身边低声道。
慕清颜心思一动,掉转马头,“二位大人,你们先回府衙。我与韩四哥有件私事去办,不必让人跟随。”
“这……”
邓岘刚要开口,慕清颜已经甩头朝反向奔去。
……
“清娘,你要做什么?”
韩四跟着慕清颜在街头拐弯停下。
“韩四哥,你去跟着张世琥,留意他的性命。”慕清颜道。
韩四讶然,“你怕张世琥会遇害?”
“若我没想错,那幅画中所提示之人应该是张世琥。”
“为什么?!”
“因为有人需要他死。常平仓铁门下压着东西被我料中,说明我们已经步入案犯设计的棋局。就看我们能否在这盘棋中像襄阳棋局那般获胜。若再胜一局,便不会再有第三盘棋局了。”
“就那半寸干草?”
实在不起眼。
“清娘,其实就凭那半寸长的残余干草便断定常平仓的粮食被人用草料掉了包,我觉得证据并不够切实。”韩四道,“虽然常平仓周围修葺齐整,没有长草,可也难保那根草是被哪阵风恰巧吹去的。”
“可是连张世琥都觉得烧掉粮食实在可惜。高手过招,必然取最有利之策。盗走粮食,又反手卖个高价,方为完美之计。”
“这是清娘你的想法。”
“对,是我的想法。而且经过襄阳与金地的交手,我自然不能低估对手。所以,当我看到那半寸干草,便想它证实了我的猜想。”
“那你又为何想张世琥会出事?”
“因为他是常平仓监官啊,出事那日他正巧又不在场。若说常平仓有身份特殊的内应,除了他最可疑还有谁?韩四哥,你想想在常平仓时,我们说出此事时邓岘与张世琥二人对视的眼神。这可不止是我一人所想。”
“所以,张世琥就是案犯在常平仓的内应?他会被人灭口?”
“不论他怎么个死法,他都不会是情愿的。”
“既然怀疑,为何不审问他?”
慕清颜笑道:“那岂不是打草惊蛇?”
“也对。那你呢?”韩四担心自己走了,慕清颜又是只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