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掏出帕子，抹了把脸，将泪擦干。
“韩四哥不是把那话揽在自己身上糊弄过去了么？”
韩四尴尬笑笑，“可清娘是精明人，你现在这么明白，我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话能不能糊弄得了。”
“周大哥在我们跟前不会拐着弯说话，若是韩四哥说的意思，他自己会直接解释，不会像是说错话般发愣。”
周虎懊悔，“是我多嘴，公子与我说瞒着井盐你，我当时说了那句话就以为差点露馅。”
“其实只有这么一句话，我也肯定不了什么，或许真是自己多想了，若没有后来的事，差不多也能被韩四哥糊弄过去。”
“后来的事？”
“我故意选周大哥去府衙取案宗与画。”
“你真是故意的？”韩四此时倒不意外了。当时见慕清颜选择了周虎，他就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以为自己是做贼心虚罢了。
慕清颜点头说下去，“若周大哥真与致远见过面，致远在隐瞒身份又要理会这些案子的情况下，只能让周大哥潜入府衙把他想看的东西找出来。正因为周大哥已经办过此事，昨日他才会驾轻就熟地很快将东西再次取出来。”
“原来井盐说假清酒熟是这个意思。”周虎挠头嘟囔。
“是，周大哥一去一回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因为你不需要寻找就知道想要的东西在哪里，省去了这段时间。”
“我应该在路上多等等。”
“可周大哥只顾得尽快完成我交代的事情，想不到这一点。”
“井盐，你太狡猾了！”周虎涨红了脸。
“只有这些，我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只有到了这玉局观，看你们的反应，从周大哥口中问出答案，我才能松了这口气。”慕清颜说着，也长长地出了口气，悠悠地道，“就像做梦一样，我都有些担心醒来，一场空。”
“不是，清娘，你不是在做梦。公子他……真的还活着。”韩四坦白，“既然你已识破，我也不瞒你，前日你在锦江码头下船，公子也在合江亭看着你。只是……他不方便在你跟前露面。”
“真的是他。”慕清颜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又看到那日的身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真的不是她的幻觉，他……切切实实地出现过。
原来，她刚到成都便离他那么近，那么的近……
“他是要与我比狠心吗？”
慕清颜的手轻轻搭在左腕上，压着那串红绳，也压住了红绳下的伤疤。
“清娘，你怎么想到玉局观？”韩四好奇。
慕清颜反问，“你不是在玉局观见到周大哥么？”
“是，虎子他确实是查老花的时候查到玉局观老许这里。”
“但周大哥并非刚到成都没多久，也不是最先与你碰面，而是先见到致远。”
周虎承认，“我是十月初来到成都，那时公子已经住在玉局观，我刚见到公子也是很惊喜，可公子却不与我明着相认，虽说我的住处就在这屋子的隔壁，可与公子都是背地里来往，公子还威胁了老许。”
“我看出来了，老许是不敢多说。”慕清颜道，“周大哥与致远恰巧在玉局观碰面后，就在玉局观住下，等到了韩四哥。因为韩四哥先到成都，所以致远露了面，交代他一些话。若我与韩四哥同行寻到玉局观，他就还会躲着。而周大哥你则与老许串通说是刚来到玉局观不久，我们是巧遇。其实，是你依着致远的话，在玉局观等我们。他知道，若我们来到成都，必然会到玉局观寻找老许，而周大哥找老许打问老花也是真正的理由，如此便虚虚实实合在一起来糊弄我。”
“是，公子说料到我们会来成都，只是迟早的问题。他说清娘你不是会被悲伤打倒放弃之人。”韩四道，“还内疚说他设了这个计，伤了你。”
“我也伤过他，我理解他。”慕清颜站起身。
韩四急着解释，“公子不是报复之意。”
“我知道，我也不是此意。我是说鱼沙湾的骗局。”
鱼沙湾水匪劫船一案是场骗局，是由韩致远亲手策划。到江陵府的当晚，他便安排萧家缎庄的掌柜去为鱼沙湾出事做准备。
这便解释了为何许久寻不到水匪的踪影，因为根本就没有水匪；还有为何偏偏在出事前夜，江陵地界所有与硝石、硫磺等物有关的药铺、爆竹坊接连失窃，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晚才开始。
当时所有盘旋在脑中的疑惑都因韩致远还活着得到了解释。
他还活着！
“他策划了这场连我都要骗过的劫船案，是为甩掉那双一路都在盯着我们的眼睛。只有死的足够真，才能让那双眼睛相信大宋已经失去了他。”
“那具冒充他的尸首又是哪个牢中的死囚犯吧？故意等尸身腐烂才丢到江中，这也就是韩四哥为何在前些天无论如何仔细搜寻都没有发现人的原因，不是韩四哥的失误，而是根本就没有人。”
“吴叔叔是知道这个秘密的，所以他才用于心不忍为借口躲避我，还在我刚醒来时就逼迫我发誓，说不论他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能怪他，生他的气。”
与当时一样，慕清颜又不禁而笑，“我相信他的验尸结果，却没料到他骗了我。”
“除了萧大公子、吴夫子、缎庄马掌柜等人，公子骗了我们所有人。虎子不算，他当时不在场，否则也被骗了。我是离开临安的时候，大公子方与我说公子其实还活着，我当时真是太惊讶了！却不知到成都后该去哪里寻找，不料到了玉局观便见着了人。当时大公子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说，就让我先到成都后见了公子再做定夺。”
韩四道，“清娘，公子说，其实骗你也是想阻止你来成都。他希望能独自解决掉这边的事，然后回去。可公子又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来成都，所以只能让你被耽搁，来的越迟越好，最好迟到他能办完所有的事。可当公子看到我来了，就知道他并没有能够阻止你太长时间，你终究还是来陪他一起蹚成都这滩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