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问话,还是将先前在案发处说过的前因后果又重复了一遍。也肯定了这老妇的身份,正是成都府首屈一指的容家老夫人容安氏。
容老夫人本住在成都城,但每年总会来双流县唐公苑几次。这两日正赶上容老夫人在唐公苑小住,闲暇之余出门走走,不料撞到了这等意外,也正好被途经此处的陆元韶与慕清颜所救。
容老夫人不耐其烦地重复完说过的话,又把自己如何得救说了一遍,特意起身向慕清颜致谢。
“老夫人客气。”慕清颜回礼。
既然被带到公堂,就得询问身份来历。
慕清颜报了名姓。
“你姓慕?”这刘知县听着这姓氏有点熟悉。
慕清颜将文牒呈上。
“是襄阳人。”刘知县看过之后还给慕清颜,心下也松了口气,不是临安来的。
毕竟是处于西南偏隅,临安城的风声传过来小了许多。这些地方官最多听说临安城有位帮刑部做事的慕姑娘,但并不知她具体出身如何。大多想着是,能与临安第一公子韩致远结识同行的女子应该也是出自临安府的什么名门贵族之家吧。
皇帝旨意传来,说是手持福宁金令的人……瞧眼前这女子虽然姓慕,却出自襄阳不说,神色寡淡,身形娇弱,面显几分枯容,如大病初愈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承事的。
而慕清颜观察刘同的反应,也想到离开临安时那传话的侍卫所说的话。
他说,皇帝传旨,手持金令者……只是手持金令者……
一番审问之后,签字画押。
最终,刘同手中惊堂木一拍,“尤武,你当街行凶,事实确凿,行为极其恶劣,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依宋刑统律,本官叛你杖责三十,发配苦役三年,望你改过自新。”
“呵,呵呵呵,呵呵呵……”唤作尤武的莽汉只是仰天大笑。
“退堂!”
惊堂木再一响,这堂审便结束了。
衙役将尤武押入大牢。刘同亲自送容老夫人出了衙门。几番寒暄之后,才算告别。
“慕姑娘,在堂上听说你要去唐公苑为家人祈福?”容老夫人道,“正好,我们可同路。”
慕清颜尴尬笑笑,“救人是本能之举,如此叨扰老夫人倒是不好意思了。”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你是我的恩人,自然该得容家照顾。这救命之恩无法用金银财物衡量,是一命抵一命的大恩大德。可我这老婆子命也没多少时日了,与你们年轻人比起来不值一提。”
“老夫人言重了,路见危险,出手相助,是为人之义,若说什么衡量,便是践踏了这个义字。老夫人若致谢,那几位抓住尤武的大哥也有功劳。”
容老夫人微微一笑,“那是应当。不过他们都是本地人,我能找得到。但姑娘来自襄阳,只是从郫县经过,就此一别,我可就怕不好寻找了。走吧,我为姑娘引路。”
旁边的小厮从慕清颜手中夺走了马绳。
慕清颜无奈笑笑,与他们同行。
有个丫鬟驾着马车急匆匆地朝这边奔来,“老夫人,听说您出了事,有没有伤着?”
“你看我的样子像有事么?”容老夫人笑道。
“不过熬药的工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是吓坏了人。”丫鬟跳下马车,“后来听闻老夫人无碍,去了衙门,我又折回去熬药,药刚出锅,老夫人正好服用,赶紧回去,不要误了时辰。”
“既然马车来了,慕姑娘就与我一起坐吧。”容老夫人回头邀请慕清颜。
慕清颜不再推辞,随容老夫人上了马车。
路上聊起来。容老夫人为慕清颜介绍,唐公苑是为祭奠民间神医唐慎微所建,如今照看唐公苑的也是位大夫,在苑中空地种了些药草。她到唐公苑就是为了喝这大夫熬制的补药,在唐公苑里安住几日,调理身体。据说年逾八十的容老夫人身子骨依旧硬朗,就是这补药的功效。
所以去唐公苑的人除了祭拜唐公,求唐公庇佑身体康健,药到病除,还有人是去求药。不过这药配料珍贵,做法辛苦,真能买得起的人寥寥无几,能当平常药经常服用的,也就只有容家这样家底殷实的大户。而且据说这药也因人而异,有的人服用也未必有效,最终反而白白浪费重金。
“慕姑娘既然为家人祈福,我便问那大夫讨几个平常用得着的方子赠与姑娘。”容老夫人道。
“谢老夫人。”慕清颜自知这几个药方价值不菲。
“几个药方又怎比得上救命之恩?”
“我当真是没做多少。路上碰到这情况,帮谁都是要帮的。不能说是冲了老夫人的面子才出手。”
“可你恰恰是救了我,而我也有重金致谢的能力。”
“能得老夫人赏识,想来那姜大夫医术不错。”慕清颜转移了客套话。
容老夫人道:“医术如何不好说。他那药有的人服用疗效很好,有的人服用无济于事。他离唐公那惠及大众的医术还是差远了。不过对我有用,便是我眼中的神医。隔段时间我就来唐公苑小住几日,让那姜大夫给调养下身子。年纪大了,便是在挣扎地活着,能多活一日算一日。”
“听说唐公苑是宇文家修建,宇文家后人对其数十年恭敬不改,供奉香火,也是义气之家。”慕清颜故作知之甚少的外乡人,与容老夫人攀谈。
“唐公苑确实是宇文家人为感恩而建,不过如今成都已经没了宇文虚中一脉,少有的旁支也都各处流落,宇文家只剩下成都府的一个传说罢了。”容老夫人不禁感叹,“人都绝了,又谈何数十年恭敬不改?若一定要说宇文家知恩图报,倒也有一点。”
“什么?”
容老夫人看眼慕清颜,似乎有些不便言谈。
“若不便说,就不必说了。”慕清颜也不好继续追问。
“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成都府大多数人怕是不知。你们是外地人,又与我有恩,几句闲话我也没什么可隐瞒。”容老夫人看眼垂搭的车帘,压低声音,“我也是在唐公苑住了几次,在那苑中走动的多了,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