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皇帝也真有意思。”柳燕轻笑。
“走吧。”慕清颜上马与萧致瑾告别，“大哥，我们走了。”
萧致瑾点头，“保重。我还想说，若有危险，不要强出头。不知你肯不肯听？”
“看情况吧。”
慕清颜与柳燕策马扬长奔去。
慕清颜想着柳燕的话。
当今皇帝当然有意思，他又是在与太上皇较劲。从陆元韶案情陈诉中知道她是靠了重华殿的腰牌闯入汴京皇城，就想着此番去成都也给她个福宁殿的腰牌撑腰。
这也是皇帝以为他们去成都是为追查黄贵妃的死，关系到他所爱的女子，才会如此“大方”的纵容她，其实还是想借一块金令给她施压罢了。收了这块金令，她便不得不给出个结果，否则有违圣意之类的谴责必然会从皇帝之口涌出，将她活活拍死在浪滩。
可惜，她已不惧生死。而她也坚信，此番成都之行，必定有所收获。
呵……还有那绍熙金令。皇帝能说出绍熙金令随致远去了这种话，还真是善握时机。这么久没有提及此事，如今反倒兑现了天子的金口玉言，也算是成就了皇帝的佳话吧。
……
柳燕原本提议一直走陆路，不愿慕清颜触景伤情。但慕清颜却在半道执意改走水路，她想韩致远终究是化于水中，所以徜徉在江面上，便是距离他最近的时刻。
在徽州码头，二人便搭乘沿江出行的商船。
这船也不小，还是能够连人带马都载的下。
再次踏上水路，可惜身边已换做他人。
只要天气晴好，慕清颜都会站在舱外甲板上，悠远的目光随船缓缓移动，也像是心底有艘孤舟在浩瀚的江面漫无目的地飘啊飘。
商船时而半途停靠，行程缓慢。
慕清颜不急，柳燕更不急，如此这般不耗体力，还能让人休息好，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养精蓄锐，柳燕反倒觉得选择水路最明智。待船沿途靠岸时，二人还会牵马下船去转转，给马喂个饱。不论慕清颜心里如何，最起码表面看着整个人淡然恬静，气色尚可。
“成都府很美。”柳燕倚着船栏，与慕清颜一同瞭望江面，“是个怡人的居处。我听说啊，那陆元韶的祖父陆放翁当年在蜀地任职时，写了不少美诗，尤其夸赞海棠，可惜当下不是花季。”
“天府之土，留下不少名人佳作。”慕清颜幽幽地望着远处那与江水相连的云朵，“可惜成都再美，等待我们的也是一片阴暗。”
“乌云总有散去时，还是万里晴空的日子多。”柳燕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
这船在江上晃了十多日方悠悠地行至成都府城外的锦江码头。
来成都倒卖货物的船客开始卸货。
慕清颜与柳燕牵了马下船，朝合江亭走。
成都锦江源有南河与府河二河，之后下令修缮疏通水道的官员又分别带人开挖另分流出金水河、解玉溪、清远江，众河道在成都府东南处先后交汇。
这合江亭便建在河道交汇处，风雅别致，蔚然成景，是成都各地达官显贵，文人墨客首选聚友之地。
柳燕好歹之前来过成都几天，多少还能给慕清颜做些介绍。
“叔父当日也走过这里吧？”慕清颜问。
“是啊，我们此时走过的路，就是你叔父当日走过的。”柳燕指指锦江，“他呀，还乘船喝着小酒，听着船上小娘子的歌，可是悠哉了数日。”
慕清颜观望四周。虽有柳燕指路，也是一片茫然。
她们打算凑个人多之处打听风声。
之前同船倒是有几个地道的成都人，虽知成都出了位黄贵妃，可其他也说不出个一二，有些东西还需从有些层面的人口中问取。至于有关宇文虚中的事，除对此人有几分敬仰与惋惜，也没人能说得出其他，旁支外系都早已迁移别处，在成都只留下个旧名，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这看着看着，慕清颜突然停下了脚步。
合江亭中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太熟悉……
但眨眼，那身影不见了。
“清娘，你在看什么？”柳燕也跟着望向合江亭。
“大概是眼花了。”慕清颜摇摇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她竟然做起了白日梦，怎么会觉得有个身影像致远？
“韩四？”柳燕手指向合江亭台阶口的人，“是韩四！”
慕清颜定睛一看，果然是韩四。
韩四跃下台阶，几步走来，从慕清颜手中接过马绳，“清娘，可等到你们了。”
“韩四哥，你何时到的？”慕清颜问着，还朝合江亭张望。
离开临安前他们商议好，慕清颜与柳燕同行，韩四随后再走。
原本慕清颜不愿韩四也跟到成都，毕竟桃娘有孕，身子一天比一天重，怎能少了夫君的照顾？可桃娘执意要求韩四跟上，韩四也想完成公子最后要做的事，便在慕清颜决定出发前的一天便启程离开了临安。
“十四那天到的。蜀道可真难走，紧赶着还跑了近半个月。”韩四道，“算着你们差不多这两天到，我就过来瞧瞧，正好接上人。”
韩四是在慕清颜出发前，听她说有走水路之意，于是就在这锦江码头等候。今日是十一月十八，韩四比慕清颜早到四天。
“走，先去客栈。”韩四牵马带路。
成都可谓是座水城，城内河道交错，水巷纵横，叠桥相连，船影穿梭。
已经到了入冬的时节，依旧透着暖意，岸上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做生意的吆喝声，看杂耍的欢笑声，还有从一座座秦楼楚馆、茶楼酒肆中传出的袅袅歌乐声等等相互交织，好一派繁华似锦的江南之色。
“十里珠帘都卷上，少城风物似扬州。老学士范成大当年在成都任上留下的这句诗果然名不虚传，这远偏西南的成都确似扬州，但比扬州富有的多。”慕清颜道。
“清娘，你倒是会说。”柳燕取笑。
“我在致远的书房挑拣了一些关于成都府记载的书看。”慕清颜道。
为了解成都，也为打发日子。虽然此番回到临安不过呆了十日，在韩家也就是住了七日而已，可每一日都是熬着时辰，如年般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