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若船上有善武者,也不及出手,若有能力也只顾得救同船落难者。对水匪来说,是出了不小力气,但也方便得手。后来还是从官差中选了一批水性好的人,又特别训练了一番,冒充船商,引鱼上钩,方将那伙水匪铲除。”
慕清颜听了陆元韶的这番话,问:“所以,陆公子认为可能是真的水匪?”
“鱼沙湾地势特殊,常年江雾难散,早些年便有水匪出没。”陆元韶又道,“这件事中有许多不解,那么不妨换个思路,也许是多想呢?也许前后之事确实无关呢?”
“那韩公子呢?若与襄阳案无关,他就不可能落在水匪手中。”
“没错。若江中确实无影无踪,我更相信他流落在了这大江两岸,一定能找得到。”
一定吗?一定的!
慕清颜无声地吃着米饼。
她得照顾好自己,不能等他回来了,见到一个样子不堪的她。
这夜,慕清颜也留宿在临时安札的帐篷里。
天亮后,众人又各路去搜寻。
一连两日,还是无果。
九月十五,出事后的第七天,慕清颜来到江陵城外山中的一座寺庙,为韩致远祈福。
求佛祖,求爹娘兄长,求他们保佑,将韩致远完好地送回来。
此时此刻,她竟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不知所措。
“清娘,可算找到你了!”
柳燕寻到佛堂。
“柳燕!”
慕清颜的心终于轻轻地雀跃了一下,“你回来了!”
“是啊,可算回来了。”柳燕一把搂住慕清颜,“才几天没见,又出了事,真是不让人省心!”
“所有人都回来了?”
“回来了。金人再拖沓,也得把我们都送回来。就是速度慢,本来我想着没事了,倒也能陪着他们磨蹭,谁知道你这边发生意外?早知道的话,我就甩开他们先急着赶回襄阳了。刚到襄阳,吴大人就焦急的与我说,我一刻都没停留就奔到江陵。”
“还没吃饭吧?不知寺里还有没有斋饭,我去问问。”
“你别担心我,还是想着自己吧!”柳燕松开慕清颜,打量她的脸,“我瞧瞧,你有没有吃好?”
“我没有亏待自己。”慕清颜笑笑。
“这就好。不管怎么样,总得照顾好自己才是。等我先喘口气,也去一起寻人。”
“倒也不必急。官府派出不少差役,马掌柜也收买召集了不少人都在寻找。”
“这么大张旗鼓,不怕韩致远的消息传到金人耳朵里?”
“他们对外没有透露韩公子身份,只说是临安来的一位刑部官员。”
“行,不急的话,我就多陪陪你。你交代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若我知道该做什么就好了。”
“没事,我们就等着,反正陆元韶他们也是有能耐,能靠得住的。你就趁这时歇歇。”
……
这一歇便又歇了三日。
三日的煎熬依然没有换来韩致远的消息。
十日无果,负责搜寻的人也都渐渐没了赚赏钱的信心,几个凑在一起私下嘀咕。
那些不好听的话也传进陆元韶等人耳中。
“一定会找到公子!”韩四的一双深黑的眼圈不用瞪都看起来好大。
“周围山寨应该是没有见过人,否则重赏之下早就有人报官。”吴峥道。
“岸上没有,那就还在水里?”
吴峥没有吭声,其他人嘀咕的话他不愿亲口说。
什么卷入江沙淤泥之中被掩埋,什么沉入江底水草喂了鱼!
“一日没有公子下落,我就继续寻找,活要见人……不管怎样,一定要找到!”韩四大步离开。
“陆寺正?”吴峥转向旁侧不发言语的陆元韶。
“接着找。”
陆元韶只丢下这三个字,向另一处走去。
慕清颜与柳燕顶着夜色坐在江边。陆元韶没有走近她们,两手空空的他没法与她们交代。
“陆公子?”
慕清颜听到身后细微的声音,转头看见明月下的身影,起身走过来。
“时间不早,四处奔波也很累,陆公子去歇息吧。”
没有过问情况,声音轻柔的像是拂过脸颊的微风。
陆元韶听着却像是被锥针扎到了心口,却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慕姑娘也不要在江边吹风了,小心着了凉。”
“走,清娘,回帐子。”柳燕走过来,拉上慕清颜。
“嗯。”慕清颜乖巧的跟着她走,僵硬的脚步,像是被扯着的提线傀儡。
陆元韶知道,她是被一口希望撑着。
他与她说过,若江中确实无影无踪,更相信韩致远流落在了这大江两岸。可这无影无踪该如何确定?若影踪就在江中,而无人发现呢?
其实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所坚持的信念也在一点点磨损。
虽然他与韩致远有那么点较劲,可从来不希望世上少了这么一个人。他想,若状况反过来,韩致远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寻找他。若能成全她,让她能够开心幸福下去,有选择机会的话,他希望如今寻不到的人是他。而且,那样她的心里也会多几分对他的挂念吧?
望着慕清颜与柳燕远去的背影,陆元韶摇头苦笑。事实便是如此,乱七八糟的胡想有何用?罢了,明日继续寻人。
又寻了数日,当中还下了两日大雨,给搜寻增加了难度。
九月二十四,在临安收到消息的萧致瑾与赵扩连路驿站换乘六百里加急快马赶至江陵府。
他们以为会在半路上收到韩致远获救消息,结果直到江陵还是落了个空。
半个多月,慕清颜也再难自我宽慰,行尸走肉似得盼着一天又一天,又一天又一天的失望。
当赵扩与萧致瑾见到慕清颜时都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是那个目光明媚,无所畏惧的女子?黯然的眸子,蜡黄的脸色,瘦成杆子的身骨。去年慕成安遇害时,都没有将她磨成这个样子。
在慕清颜心里,家人一一离开之后,韩致远便是她仅剩的亲人,哪怕她被韩侂胄所迫而疏远他,但心中从未真正疏远。这杳无音讯的是她最后一个亲人,唯一的挚爱啊!
她不敢想他再回不来的样子,可整个人又在随着一次次失望而备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