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关卡，韩致远拍拍手中的文牒，“余大哥是不是想问什么？”
过关盘问时，余航也听他们各自所持身份文牒与给他报出的名字不同，按照文牒中的户籍所在，他们就该算是金朝廷治下的汉人，而且慕清颜之前是尼姑身份入金，此番一路又都是男妆，对搭路的商队也不愿提及具体姓名身份，只说是他的朋友，如此隐晦，其中必有端倪。但余航见韩致远问他，不过一笑了之，“我没什么问的。”
“余大哥真是明白人。”韩致远揣起文牒，“以后若听闻什么，最好也当没听到。”
余航道：“致远放心，你称我一声大哥，我也拿你当兄弟，绝对不会坏你们的事。何况身为宋人，我也总该向着宋人。我知致远是官府的人，行事自然都是为了大局，我又怎能不知好歹，失了一个义字。”
“余大哥能被乡里乡亲尊称一声先生，又能教导出里长家的小儿子那样懂事的孩子，自然是明理之人。”
“哪里哪里，还是那些孩子天性好。我这人养病时闲来无事，跟他们说说话也是图个乐子。”
……
说话间，众人走过两关之间的二里空地，来到宋兵关卡。拿着金地的文牒从金兵那边出关容易，要进宋兵这边的关卡还是盘查的紧。韩致远也不打算与宋兵周旋，直接要见守关头目。
守关头目听底下的兵士说有金人似乎要闹事，赶来一看，认出是之前亲自送出关的韩公子，激动上前。
不等这头目开口，韩致远打了个眼色。
那头目也机灵，没有直呼身份，赶忙带几人回大营。
这头目路上说，“昨日陆寺正回来，说与韩公子分了两路，我们便一直等候，都回来，我们便放心了。韩公子也不要怪罪那几个守官的兵士，当日公子出关时他们不曾见，何况陆寺正也叮嘱，不要宣扬你们的消息，指挥使下令，所有知情者均守口如瓶，违令者斩。适才卑职见到韩公子，一时激动，险些没有把住口，犯下死罪。”
“陆元韶倒是跑得快，先赶回来。金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韩致远问。
“他们已将公子等人被贼匪劫走的消息传来，说是在尽力寻人，若实在没有结果，就先把留在许州的人送回。”
听说韩致远等人回来，吴峥最先迎出营帐，“公子，这些天可是让我担心。”
“担心什么，我们有贵人护送，一路平安。”韩致远道。
吴峥瞧着与他们同来的余航，“这人……看着面熟？”
“成都客商余航。”韩四提醒。
“哦——”吴峥恍然。
“韩公子，你们这般回来，下一步如何安排？”守军指挥使问。
“帐中说。”
韩致远与指挥使步入营帐。
余航自知身为一介平民，能进兵营已是特例，不便继续往人跟前凑，便独自留在帐外等待，之后韩四听从安排将他带到了另一座营帐休息。
慕清颜是也想回避的，却被指挥使点名请进来，“慕姑娘也是当事人之一，不必避嫌。”
进入帐中，陆元韶刚好停下手中的笔，站起身。
韩致远走到桌前，“陆寺正这是在给圣上写折子？”
是皇帝，而非朝廷，可见意为私。
“总是要写，有时间就写了。”陆元韶并未将折子故意合起，将手中的笔自如一转，“何况，有些话我比韩兄更好与圣上说明，不是么？”
慕清颜想到韩致远说过，为减少皇帝疑心，要陆元韶得襄阳案头功。
“陆寺正还真不客气。”韩致远揶揄。
毕竟这功劳分配，他自愿让是一说，经对方自己说出来意思就变了味儿。
陆元韶将笔投入笔筒，“我是朝廷命官，靠的就是‘建功立业’，一份功劳一份实绩，自然将功劳都看在眼里，不像韩兄无官一身轻，视功劳如粪土，我也只能佩服，却学不来。”
陆元韶这话虽是自谦，也是在挖苦人，韩致远当然听得出，不过无所谓，故意傲然昂首，“那是，你若学得，不就成了我么？我可不希望世上有第二个韩致远。”
否则，他家颜娘岂不是更为难？
指挥使抱拳道：“二位，能否告知下一步安排，也好早些准备。陆寺正，你说等韩公子回来再说，这人已经安然返回。”
“大将军打算做何准备？”韩致远笑问，“等着逼迫金朝廷要人么？”
“如今宋金局势缓和，金主那边的态度也算是好的，韩公子等名义上是落入宋金共同的敌人之手，金朝廷是为难，但也不能成为讨伐之由。何况韩公子如此行事，自然也不是为引宋金开战。”
“大将军如此明白，还需作何准备？”
“你这么说，是什么都不要做了？”陆元韶问。
韩致远侧身反问，“陆寺正以为有何需要？”
“被劫总该有个被劫的样子，不打算再演几场戏？”
“所以你是等着我演戏？”
“演戏糊弄这种事不是韩兄擅长么？”
“那也得看有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么？”
韩致远轻轻一笑，“陆寺正，虽然你是个明白人，有时做事倒也不受拘泥，但你的性情还是正，有时做事便又有些直，少了变通。”
“你究竟又想使什么花样？”陆元韶问。
“什么都不用做，又有何花样？”韩致远将陆元韶身后的椅子拉到跟前坐下，“我们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过些日子将吴峥身上揣的铁爪玉如意等送给金主，然后再找个与纥石烈塔牙身形体貌差不多的死囚尸首，做成被火烧死的模样一并送给金主。就说纥石烈塔牙背其道而行，带着我们从其他地界潜入宋地躲藏，我们绞尽脑汁用尽力气终于引起内讧，趁乱干掉纥石烈塔牙得已逃脱，其他小贼也都陆续被我大宋兵差剿杀，不过想来金主陛下也不稀罕这些啰啰，只把贼首尸身送上。”
“就这样？”指挥使听着都觉得此事悬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