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找到布庄?”安娅意外,看看天色,似乎也没过去多久。
“借去看望孩子的机会,掩人耳目,安顿藏在客栈的细作,这些不难问到。”韩致远双臂环胸,“我只是好奇,帮你们出谋划策的大当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似乎很清楚我的一些经历。这让我不得不想,他在临安也有一个可靠的身份,或许就与李家有关,所以这李家也就更容易卷进谷城县黑赌坊当中,这件事即便是假的,也洗不干净。”
安娅笑了笑,“所以,你就不打算帮他们脱身?可李家在你们宋朝廷的分量可不轻,还有他可是嘉王赵扩的外祖一脉。”
“有谷城知县的口供与账本证实他与李谌来往,这件事在朝廷的人看来十分便至少有五分真。若那两个衙差在严审之下改口交代说他们其实是为金人做事,再加上雀子证实他是接收财物之人,这根本给不了李家清白,反而会让我们那多疑的皇帝认为是有人故意安排借金人生事为李家脱身,明明是真正的口供,却好似受人摆布,欲盖弥彰,更对李家不利,十分即使不全信,也会信个八九分。”
“呵,所以你这还是在帮李家,事已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我是在为自己考虑。皇帝本不喜我,我可不愿再讨嫌。”
“公子,我明白你说的那句从他们口中拿到供词也并非好事的意思了。”韩四终于听明白,“这事儿不仅对李家不利,也对公子不利。到底结果怎样,还是得看皇帝的态度。”
“若李家的人真与我们合作呢?”安娅笑问,“你不去深查可有包庇逆贼之嫌啊。”
“所以我不是问你那位神秘的大当家在临安城的身份?”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个算命的。”
“我是问在李家跟前的身份。真正想要抗金灭宋之人?”
“灭宋,颠覆宋朝,又对金人视若猛虎。说是李家人自己的意思不行么?”
“即便李家狼子野心,也绝不会傻到把意图留刻在墙上。”韩致远审视安娅,“你听我说到抗金灭宋并无意外,说明你也知此人心意。那你可知在赌坊酒窖下的土墙上正刻有‘抗金灭宋’的字样?”
“哦?”
“字是许久前便刻下的,若说是提前为李家准备,那赌坊里的细作便都该知道,没必要又用杜康画像遮掩,可那画已落下很厚的灰土,说明也已覆盖很久。刻字者一时动意,挥刀在墙上留下心思,但还不愿他人知晓,加以掩饰,若说可将那几个霸气之字亲手抹去,怕是他又心下犯嘀咕,担心应了自毁前程,终究一场空的噩兆。既然落刀成字,便留在那里,反正也没人无事去揭那护着酒窖的酒爷杜康像。有时对着那杜康像,也可当是参拜那面藏于心中的战旗。后来引颜娘等人发现那几个字,不过是顺水推舟将其移到宋人逆贼的说法上罢了。”
“呵呵——”安娅笑着,伸手撩开车窗的布帘,向外望了一阵,回头道,“韩致远,记得你说金主是金主,公主是公主,古往今来,皇族之中没少了兄弟姐妹间的勾斗,金主的态度与我无关。你脑子里想那么多,却没想到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我这个长乐公主不过也是假的而已。”
“真的假的有何区别,反正我家公子知道你肯定会半路对我们出手就够了。”韩四松开车帘,转身朝前。
“公子,我先去打听一下布庄的位置。”吴峥见来到城东,停下马车。
“不用,我们带着向导。”韩致远瞧着安娅,“问你人,你不说,这布庄的位置总该指点一下吧,反正你若不说,我们迟早也能问到。”
安娅伏在车窗上,指指前面,“诺,那家酒肆过去,第一个巷口右拐,看到一家鞍马店,到了路口就向左转,没多远就到了。”
“公子,我先去探探。”韩四跳下马车,照着安娅所指寻去。
吴峥驾着马车刚过鞍马店,碰到返回的韩四。
“公子,那布庄确实是个长胡子掌柜开的,跟前的人说姓安。半个月前布庄关张,托给一个牙子帮着转卖,老安说到时候他的孙女儿会来收钱,不过还没人接手,现在空着。”
“老安的孙女儿,说的就是安娅?”吴峥道。
“我想也是。”韩四道,“正好,我带安娅去找那牙子拿钥匙,让她顺便露个脸,搞不好就有人为她寻来了,我们正好瓮中捉鳖。”
“不,低调行事。”韩致远否决了韩四的提议。
“为什么?这可是拿她做饵的良机,只要那个家伙敢出现,我与吴峥合力,肯定不会让他再跑掉!”
“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吴峥继续赶车。
韩四撇撇嘴,“你这口气怎么跟虎子一样。”
韩致远抽出一把匕首抵在想往外探头的安娅脖子上,“老实点,我不想惊动任何人。”
安娅回身坐正,“你那属下说的也没错啊。大当家寻到我,你抓住他,不就完事儿了?”
“等到颜娘,带她回宋是我此时唯一的目的,其他的事均可推后处理。”
“对对对,”韩四反应过来,“我们是来抢亲的,抢亲才是大事,没抢到人之前不能节外生枝。”
“原来是为了慕清颜。”安娅冷笑,“听说慕清颜要与陆游的孙子成亲,金主主婚。你有能耐从金主手中抢到人?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你如何与金主交手。”
“你期待的是我痛失所爱,死在金主手里。”韩致远知安娅心中有了期盼,便不会坏他的抢亲大事,于是收起了匕首,“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已经让人去引颜娘来寻我,等我们碰了面,我直接带走她便是。”
“就算慕清颜为你而来,但她身边肯定少不了金主的人,你若明着带走她,定会受阻,与金主的人交手,就是自寻死路。你若暗中带走,且不说如何与金主解释你们的失踪,也正给了金主背地里除掉你们的机会。像你们这样的聪明人,我想金主也定不希望为宋人所用,得不到……”安娅目光一寒,“便除之,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