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弟弟丢了？”
“嗯，我带幼弟出门玩耍，照顾不周，把人给丢了。我已一路寻过好多地方，来到许州，听说有这处宅院，便想来瞧瞧。”
那妇人见韩致远一脸歉疚，神色疲惫哀伤，不由心生同情，“我明白你的心情，多看一眼也是没错的。那你就进去瞧瞧吧，万一人就在呢。”
由这妇人亲自带路，韩致远与韩四进了这老院。吴峥守着雀子，还有昏迷在车厢里的安娅留在外面等候。
几个孩子在院中吃朝食，一个年纪又大些的妇人正在招呼着他们。最小的看来四五岁，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一个个看来都是健健康康，对照顾他们的妇人也很有礼貌。
“这是陈家大嫂，与我都住在附近，捎带照顾这些孩子的起居。”引路的妇人指指那名妇人，又对她说，“陈家大嫂，这位公子是来瞧瞧有没有他丢失的兄弟。”
陈大嫂子给孩子们分好饭食，起身走来，“所有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韩致远看了一圈，沮丧地摇摇头，“希望我的弟弟也能如此好命，被人收养，不至于风餐露宿，孤苦度日。”
“这些孩子啊，都是家里遭了难的，孤苦伶仃的流落许州，正遇到了伍大人……唉……”陈大嫂子叹了口气。
韩致远顺口问：“伍大人便是许州府尹吗？我进城听说犯了什么事，可是当真？伍大人能为这些孩子安家，想来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
“官府的事谁能说得清呢，一夜之间，伍大人突然就被处死了，说是谋逆的大罪，金主亲自过问，都没人敢去吊唁，更别说送葬了。”
“伍大人出事，这院子可能保得住？若要资助，我还带着些钱财，虽为杯水车薪，能给这些孩子多备一口饭便是一口。”
“这院子倒是无碍。官差来搜查一番，并未查封。几个孩子的吃喝，也花费不了多少，那将军答应会继续让府衙户房拨钱照顾。唉，只是伍大人的事——”
“二位婶婶。”一个大些的孩子放下碗筷跑过来，“听说五爹爹被金主杀了，是真的吗？”
陈大嫂子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弯下身抚住那孩子双肩，“不敢乱说，你五爹爹做错了事，金主肯定会生气，你们可不敢掺合。”
“怕惹怒金主吗？金主生气就能杀人？我做错事，五爹爹只是教训。”
“孩子，不一样的，你长大就懂了。现在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千万不要惹祸。记着婶婶的话，知道吗？”
那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又有两个孩子跑过来，分别抱住两个妇人，两眼泪汪汪地问：“婶婶，五爹爹死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妇人摸摸孩子的头，“你们把五爹爹记在心里就好。以后不要再提五爹爹，五爹爹也不想你们被连累，你们要好好长大，才能让你们的五爹爹心安。”
“我会带着弟弟妹妹好好长大。”大些的孩子紧咬着下唇，热泪盈眶，暗握双拳。
“去吧，带弟弟妹妹们好好吃饭。”陈大嫂子拍拍这男孩的肩头。
男孩双手各牵住一个孩子，回到饭桌。
“伍大人平日经常来看望这些孩子？”韩致远问。
“隔三差五总会来的，待这些孩子极好。”
“有伍大人榜样，这许州城中也会有人来看望这些孩子吧？我看这些孩子衣着穿戴都不错，就算伍大人慷慨，可要动官府的钱为他们置办，就怕户房也会守的紧。否则这家要，那家讨，将官府当做善堂，它也吃不消？”
“公子可是说的不差。若靠官府，能保住这些孩子的吃喝花销就不错了。这院子里的用度有不少都是城中善人捐资，还帮他们请了夫子。只是伍大人出事后，怕受牵连，夫子不肯再来，那些善人也不知还敢不敢照顾。”
“二位大嫂不是还留在这里么？只为行善，应该还有不怕的人。”
“公子见笑了。我们是那掌管将军给叫回来的，也算是奉了官府之命。官府的人没有去叫夫子，那夫子便不敢来。公子，若见没有你家弟弟，你也还是赶紧走吧，如今正在风头上，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多谢大嫂提醒。”韩致远拱了拱手，作势带韩四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大嫂，不知这城中是哪家善人照顾最多？这人想来值得深交，我家有些生意，日后若在许州做买卖，想找个靠得住的人帮忙，还请大嫂指点。”
“我知道，是长胡子爷爷。”一个梳着两个丫髻的小姑娘脆生生地道。
“长胡子爷爷？”
“是城东布庄的老掌柜。”陈大嫂子解释，“老掌柜倒是不常来，听说他时常去外地看货，店面只留伙计照看。不过，只要老掌柜来看这些孩子，总会与他们一起相处好久，说不少有趣的话，很讨孩子们喜欢。”
“看来是个慈善的老者，他上次来是何时？伍大人出事后也没有再来过吗？”
“上次来是半个月前吧，好像是农历十一？老掌柜刚出远门回来。不过留下两箱东西便急着走了。说是家中有个近百岁的老母病重，要赶回去尽孝，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出远门，也照顾不到布庄的生意，便打发走伙计关了张。可惜那两箱东西与伍大人之前存在这里留着给孩子们花的钱都被官差搜了个干净，好在官府答应会从户房拨钱照顾这些孩子，也说不得什么了。”
“看，这是长胡子爷爷送的。”小姑娘跑过来，从脖子里掏出一只吊坠，“长胡子爷爷说，我们有缘就还能见到，就算我长大了，他也能认得出，这个吊坠就是信物。”
韩致远见那吊坠是普通玉石质地，水滴状，没什么特别。
“我也有，我也有。”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有，都有。”两个妇人笑道，“老掌柜留给他们一人一个玉坠，都高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