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俩人听说砍头示众,眼中只有不屑。被缚着身子跪在堂中,脖子倒是直愣愣地梗着。
“不过,”韩致远又道,“砍之前得弄点前戏作料才有味儿。这些日子襄阳被搅得天翻地覆,百姓们都紧张的要死,得弄点好看的给百姓们压压惊。”
“致远,你说怎么做?”吴琚问。
“也简单,让诚儒配点给牲口吃的发春药,找几条公狗与这俩家伙一同关到大笼子里,拉到菜市口。”
韩致远刚说完,左右两边的衙役发出一阵窃笑。
“致远,亏你想得出。”吴琚笑道,“韩大人以为如何?”
韩侂胄慢条斯理地捋捋胡须,“虽说龌蹉,可对龌蹉之人用龌蹉之法也未尝不可。”
“好。”
吴琚惊堂木刚一落下,那被辛矬子咬掉耳朵的人便破口而出,“若我交代,是否可以求个好死?”
不求活命,只求好死。
韩致远向此人伸出大拇指,“冲这句话,我敬你。”
“呸!敬什么敬!反正都是死,死了一了百了,开口才是孬种!”另一个人头一甩,眼一闭,摆出随便论处的架势。
韩致远走到此人身前,唇角一勾,“若我让你求死不得呢?绑在笼子里游个街,一不小心游出关,送给金主呢?顺便提醒一句,咬舌自尽可不一定会死。也不知那位会撒烟丸的杀手会不会好心来送你们一程。”
“韩致远!”那人睁开眼,“都说你是临安第一公子,原来这等龌蹉!”
“我叔公说了,对龌蹉之人用龌蹉之法也未尝不可。你们在我大宋行龌蹉苟且之事,就别怪我们如何偿还!”
“扮爹的是二当家,扮女子的是专门帮二当家与金地联络的雀子。”被咬掉耳朵的人道。
头可断,血可流,男儿之身不可辱。早知这韩致远如此阴损,就该在辛矬子家中时便自尽,抢个痛快死。
“瘸子?”韩致远在此案中头一回听说这号人物。
“鸟雀的雀。”那人纠正,“此人就是二当家的随身家仆,不懂武艺但行踪灵巧。在边关给哈卡满放烟火传信的就是他,此时估计已经回了金地。原本我们还以为杀陈庭瑞与城门守卫的人就是他招引来的。”
“雀子,那便是与走街串巷卖竹器的假周平是一路货色,都是探子。”
“差不多。”
“那位神秘的大当家呢?”
“我只知大当家是二当家的师父,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榷场瓷器铺,算命先生模样,听说是刚从临安来。”
这话倒是与刘小娘子所说对上。
韩致远问,“这么说,你们并不知大当家真实模样?不论是算命先生还是夫子模样,都只是他示人之貌。”
“大多时候我们见到的都是算命先生模样,他也经常以算命先生模样做事,只是没几个人知道他就是大当家。二当家擅易容,他不仅居此人之下,又称此人为师父,我想那算命先生模样也是假的,否则二当家怎会拜一个算命先生为师,服从一个算命先生安排?”
“听说还有个瘦高个在你们当中发号施令。给湖州女子与牛二娘准备毒药,留下成都孩童周青郎与温夫子夫妇性命,还有善待公主都是此人留下的话。难道他不是你们的大掌柜?”
“是大当家。但此模样出现时我们正好不在场,没有见过。也只有少数人识此面,有时候他还会蒙面,不如以算命先生模样示人爽快。我想,蒙面之下或许是真容,让人看到的面貌都不可信。”
“你这话倒说得实在。”韩致远又问,“还有那位爪功耳力都了得的擅使烟丸的家伙呢?”
之前询问被俘细作时,他们都交代说不知此人,此人也并非与他们一队,无名无号,也是特殊的存在。而据此人能够擅自做主行事,尤其是对慕清颜还回的那块帕子的态度与决定,不免令韩致远与慕清颜猜测,此人便是那算命先生,或者说是神秘大当家的另一副面孔。
但两个人听了韩致远的问话,均摇头。
“不知道?”韩致远不信。
那一直回话的人接着道,“我们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但此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从未与我们任何人有过联络。我们也不知他藏匿何处此时身在哪里。如今大概也只有同样行迹隐秘的大当家能够找到他。”
“你们没有想过,此人便是亲自行事的大当家?”
那人一愣,想了想道,“或许……也有此可能。我之前没有想过大当家会亲自出手。此时经你提醒,想来确有可能。”
“二当家究竟是何人?”韩致远又问。
那人道:“二当家本名纥石烈塔牙,从小被并王完颜永中收养,曾官封金吾卫上将军,因五年前金人密探在宋地被俘而受贬,两年前又被新帝启用,我二人之前便是二当家部下,不受兵队管束,随他潜入宋地,本想有一番作为,不料听闻二当家被手下残杀!”
“他是死于铁蹄卫之手。”韩致远告知。
那人愤然冷斥,“哼,身为铁蹄卫,竟然背叛金主,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韩致远在堂中踱了几步,“我记得,五年前我揪住一帮潜入大宋的金人细作,当时老金主在位,也是不承认细作是受其指使,不过,老金主自认疏于对臣下管束,为此与宋致歉,放低了态度,我大宋便也放过此事。不知你们还有位金吾卫上将军为此事受贬?”
“先皇查知,那批密探是受金吾卫上将军指使,恼其私下行事,令大金失了颜面,一怒之下削其武职,逐回上京。为维护并王颜面,先皇没有对宋外泄此事。”
“这么说,这纥石烈塔牙想来定视我为仇。”
“二当家说,今日襄阳之事便是他与你的较量。”
韩致远轻笑,“可惜他已经死了。”
“你问的,我都说了。”那人低下头,“给个痛快了断吧!”
“怎么处理,自然由二位大人做主。”韩致远向堂上拱了拱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