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本想也跟着出使金国,但被吴琚拦下。毕竟如今襄阳危机并未解除,长乐公主与那名很厉害的杀手下落不明,谁知什么时候又会配合金主那边的反应弄出动静。
“罢了。”韩致远压下酒杯,“再等等吧。”
等等看能否从金地那边收到慕清颜的消息。
这就像去年在漳州,慕清颜去上杭与他配合行事,那次是他将慕清颜亲手送走,可事后他便后悔了。而今,他更不会再当面要求慕清颜去涉险,而且这一次是去金地。
原本他想等安顿好襄阳后亲自赴金,不想又被那个丫头抢了先。
颜娘啊颜娘,你口中拒我千里,心中却从未与我疏远……
韩致远感到一阵揪心的疼,不由的抬手抚在心口。
“公子?”吴峥见韩致远脸色泛白。
韩致远摆摆手,又抿了口酒。
“你当真肯定清娘去了金地?”柳燕在门外听到他们的话,“我这就去金地把人找回来!”
“你去哪里找?”韩致远问。
“先去金兵营中打探,不是说他们抓了好多人质?”
“若不惊动他们,便是普通人质,若惊动了他们,颜娘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活靶子。”韩致远道,“事已至此,再把你贴上去,得不偿失。”
“我是去找清娘,怎么就得不偿失?是我疏忽丢了清娘,我理应把人找回来。”
“是她执意要走,防不住的。”
“当初在临安,也是我不小心,才让慕姑娘跑了。”吴峥也是后悔。
韩致远站起身,“既然颜娘已经动身,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再阻挡她,便是给她方便,放出的箭是没有回头的,只能势如破竹的向前冲。”
即便担心,也别无他法。
他只能等。
颜娘不会在金地不声不响。
“公子,也没有在边关发现可疑的人。”吴峥停了停,又道。
他去问过守军,有人证实在哈卡满来的那日前一天傍晚,看到有处荒草起火生烟,当初寻过去查看,见是一座老坟,有人刚刚烧纸,不小心将周围的一片草引燃。
当年战后,遗留下的地方多了不少无碑坟头,有的已经被岁月磨平,有的还冒着尖。有谁寻来祭奠先人,也不觉得奇怪。所以当时无人多心。
但后来,隔空瞭望,宋兵看到金兵从对方营地冲出抓人时,也有一团烟从路边升起。听吴峥打问生烟的情况,宋军方意识到这是生烟传讯。可没抓到燃烟之人,也是没有证据。
“这个陆元韶,真不成事。我以皇命钦差的身份安排他押送金使入金,就给我交出个如此结果!”韩侂胄气哼哼的进门。
“换做是我也一样。”韩致远转过身,面向韩侂胄,“出使金地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有多凶险也是料得到的。”
“你料得到金使会死于金人之手?”
“金使原本就差点死在金人手中。”
“那为何还要陆元韶带着那些金使去送死?若金使还在我们手中,也是金主的罪证!”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空手使金,金朝廷不会答应。”
只有以遣押金使为名,陆元韶才能完成这场出使任务。而活着的金使也是金朝廷当中有人想要看到的。
至于金使回金之后的命运,也只能且行且看。而今等到的结果显然是最差的。
“那陆元韶也该防备金使遇害。”韩侂胄还是不满。
“叔公以为该如何防备?”韩致远问,“在金人的地盘,陆元韶区区几人等同以卵击石。他们如何防的了金人的毒手?叔公以钦差之名派人使金,无非也是以宋朝廷的名义给金主一个回应,至于金主那边态度如何,想必叔公也已做最坏打算。”
韩侂胄负手在屋中踱步,“此时朝廷一定也已炸开锅。陆游那帮主战派定占据了上风。”
韩致远没有接话,双眉拧紧,盯着敞开的门外。
“即便我们硬了骨气,又有多少胜算?”韩侂胄与韩致远并肩望向门外。
庭中的落叶被秋风卷起,翻滚了数圈,最终还是再回不了树梢。
“胜仗离不了骨气,但也并非靠骨气便能撑起。骨气也有打碎之时。”韩侂胄又道。
“韩大人若是这般想法,又谈何真正的骨气?”柳燕笑道,“受金人这般欺负,如何忍气吞声?真要宋皇去拜金主叔叔?”
谁都知道,当年宋金双方签署的和议,条件之一便是金宋为叔侄之称,也就是说宋皇帝见到金主要称之为叔。
当今太上皇便是对宋金两国地位不平等之事耿耿于怀,也是其晚年决定禅位的原因之一。
淳熙十六年,也就是金大定二十九年,金主完颜允恭驾崩,年仅二十一岁的皇太孙完颜璟继位,改年号明昌。太上皇自然不愿向比自己小许多,甚至与自己的皇孙赵扩年岁相差无几的完颜璟称叔,在完颜璟登基之后便也跟着禅位太子赵惇。
有人说太上皇是因当初太子妃李凤娘帮着太子吵闹说做太子都做白了头,做成了老太子,方效仿高宗皇帝退位,可只凭一个太子妃的怨言怎能左右了皇帝的心思?因北伐无果而疲累,又尊孝道效仿高宗皇帝当年禅位是其一,而金皇太孙完颜璟的继位令太上皇颜面无光便是迫其退位的另一个原由。
柳燕此时说出的话明显太直白,毕竟宋皇的年纪也比金主大的多,称叔同样是颜面无光。
“草莽妇人,懂什么!”韩侂胄甩袖冷斥。
“对,我是草莽,你韩大人是贵胄,有什么事你担着就是,何必嫌了这个嫌那个?”柳燕嗤鼻讥讽,懒得再看韩侂胄那张臭脸,擦着他们的身边出了门,闪身离去。
“真是乡野莽妇!”韩侂胄余气未消,“本官还不是为大宋百姓着想?如今我大宋还未修身养息好,仓促开战实在不识时务,无多胜算,还不是白白令百姓遭罪?真当本官性子软,没有脊梁骨不成?!本官也想挺胸昂首挥刀北上,杀的金人跪地求饶,把这些年受的屈辱连本带利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