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想了想，“若那些宋人已经遇害，早一刻寻到也无多大意义。若他们还活着……”
“活着又如何？”吴琚问。
“若活着，也不会只被困在山中。”慕清颜道，“他们或者已死，如青郎所说，因为他没用，差点被杀；或者活着被当做可利用的器具，安排一些手段。牛二的娘与湖州女子之死便是先例。”
“所以，若他们还活着，必然在襄阳城中？”
“我想是。”慕清颜前行几步，呢喃一句，“那人在襄城北失去下落，不知会去哪里？”
虽说本没抱太大希望，又怕被引入陷阱，但若能跟得上，即使是陷阱也算是有个能够让人判断的结果吧。
“但有慕姑娘的空城计，他们想来是不敢对府衙动手。”吴琚道。
府衙得力的差役全部派往各处办事，从襄阳屯驻军借调的官兵也都赶至榷场助阵，府衙虽有人留守当值，但形如空虚。若在这时有个什么响动，必然更加影响民心。
慕清颜假做藏在府衙牢中，除利用金使将这一消息传出，让对方误以为她有什么盘算，多费心思之外，还是为了当众人都盯着金使的行踪，无暇顾及时，吓退那些妄图对府衙下手之人。
案犯以为掌握她藏在府衙的秘密，便会担心空虚的府衙是否暗藏玄机，不敢对府衙轻举妄动。
也正因为有“慕清颜”把守府衙，吴琚方敢来榷场应付。而襄阳知府如此胆大之举，也会令案犯更多心斟酌。
而当提点官败露，金使被活着带回榷署的消息再传出，案犯所布的声东击西之局被毁，定会更加小心谨慎，重新盘算。
说到底，这就是一场算计的较量。谁能窥的透，谁便占据上风。
“我们今日的取胜，也将迫使他们躲于更深处，更难发现。”慕清颜道。
吴琚道：“即便一时抓不尽案犯，但最重要的问题已经解决。金商断头，公主遭劫，还有金使差点死在榷场外的荒地都是金人的阴谋！这些事足以向朝廷交代！”
至于朝廷如何应对，就不是他一个襄阳知府能够做主。
而他要做的就是名正言顺地追捕藏匿在襄阳的漏网金贼！
“陆寺正。”吴琚朝陆元韶跟前走了走。
只看这位知府大人刻意套近乎的步伐，陆元韶就知道一定又存了什么针对他的小心思，“吴大人还是客气一些，有的话就不必说了。”
“要紧的话怎能不说？”吴琚笑道，“本官打算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今日襄阳之功，已有我一份。”
“那是。”吴琚轻轻拍了拍陆元韶的胳膊，“陆寺正带头挨针，那么多眼睛都看得到。不过本官说的这一功，由陆寺正去做最合适。”
陆元韶看了眼被吴琚隔在身后的慕清颜，“吴大人想让我与赵超等人一同押送金使与哈卡满去边关军营待命？”
吴琚伸出大拇指，“陆寺正聪明。如今你也算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深得皇帝看重，若皇帝知道你就在襄阳，还做了这么多事，这去质问金主的使官定也少不了你一个。你不如先去边关探探风声？只要圣旨一下，脚一抬，人就到了金地。”
“赵超等人已经出发了。”
“你快马追去也不晚。”
“我可以去，但我要先与慕姑娘办完事。”
“现在腾出手，帮慕姑娘办事的人不缺。再说，就算用人紧，又怎能耽误慕姑娘用人？”吴琚又拍拍陆元韶的肩，“你就放心去吧。早去早留意那边情况，事态紧迫，耽误不得。”
“吴大人。”慕清颜在吴琚身后开口道，“我请陆公子与我一同去提点官家查看，有什么问题也可有个商议。陆公子若去边关，明日早出发也不迟。”
“那……好吧。”吴琚回过身，“我让阿力他们几个跟上，免得从哪儿跳出来只野猫捣乱。”
野猫，就是那些依旧藏于暗处的黑手。
榷场被搜查了一遍又一遍，全无案犯影踪，各个商家住户也无可疑。可他们分明没少了在互市上活动。是他们人多，又有各种身份躲过盘查？可往来沟通，总需有个落脚之处，有些安排单靠一些简单的讯息传递根本不好完成。
襄城城西外的赌坊是一个窝点，榷场这边的窝点又究竟在哪里？还有那么大一块不敢轻举妄动的机关桌板，又是怎样送入榷场，被人搁置到客栈，又恰巧合适地替换掉客栈里原本的供桌？
被画影通缉的假邢朝躲到哪里？那个“瘦高个”又是隐身在何处？
去魏明河家的途中，慕清颜问：“陆公子，你可怀疑在榷场还有一条能够躲避城门的路，也是案犯的碰面之处。”
陆元韶道：“案犯确实神出鬼没，我也在寻思这个问题。可如果真有这么一条路，当时他们为何又要躲到牛二家，借牛二的娘倒泔水的机会转运完颜英离开榷场？”
“其实我更费解的是，他们为何一定要金使的命？若为破坏和议，金商被杀，金使与公主相继失踪，也足够激怒金主，名正言顺的发兵大宋。”
“不错，但若是因发觉金使被跟踪而灭口，也没有必要。只要杀手不出面，无人与金使接头，对他们来说便是安全。冒充宋差的金使可以狡辩说险些被害死在榷署，此举为了逃命等等，完全可以拿出对他们有利的说辞。”
“对，这帮金使不止身怀武艺，还善于言语攻击。我们原本也是怕他们在客栈言语挑拨，胡乱说话，在金商中搅起不必要的麻烦，才决定冒充行事，以此入局。若在觉察金使被跟踪还要露面，反而对他们不利，除非杀手行动足够快，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人逃离，落个两手空。”
慕清颜说着，不禁拧起眉头，“可杀手突然出现，本有直击要害的良机，却刻意避开，也就给了金使回挡的余地。事发当时，我们也很意外，以为对方是在做戏，可再看金使反应，挣扎拼命，眼看不敌，方出手施救，直至杀手最终被迫自毙身亡。由此所见，那些杀手并不知金使被跟踪，否则不会故意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