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一再提醒,我们已经领教。”金使不想一遍又一遍的从慕清颜口中听到这样的嘲笑。
“使者大人并未明白我的意思。”慕清颜笑笑,“以上我解释了为何一定要冒充你们赴约,而放弃尾随在后见机行事的原由,不是我们选择冒充,而是设局之人将我们逼到这一步。但若万一有那么一点儿失算,我们没有受到这般‘逼迫’,并未阻止使者大人,使者大人顺利抵达客栈赴约,等到的也是死路!客栈之约的结果只有两个,或者使者中暗器,或者我们的人中暗器。那暗器如这设局之人一般阴险狡诈,而结果是我们的人去应对暗器,岂不是为你们挡了一灾?”
从荒地返回榷场的路上,吴琚告诉慕清颜客栈发生的事,以解麻药的薄荷与借针送入人体内的甲鱼油的相克之性毒害人,不得不说是令人猝不及防的险招。
“其实在客栈遭遇危险是我们已经料到的,既然是为我们准备的陷阱,怎能不留下狠手?但陆寺正还是身先士卒带头行事。”慕清颜咬咬唇。
她想到在客栈听陆元韶派人送去的答复,陆元韶让人转告她,明知危险,怎能只顾将他人送上前,而自己选择逃避?
不是真正的金使,案犯下手更不必留情,岂能放过这次伤人的机会,趁机减弱官府力量?
所以府衙大夫是为生病的金使跟随吴知府抵达榷场,更是为随时准备救治在陷阱中受伤的人。
一根根针尖虽小,却埋下阴险的种子。若非吴诚儒及时赶到,做出准确判断,那批冒充金使的人将面临着死于府衙大夫的误伤之手!
只是慕清颜也没有料到,即便是真正的金使赴约,面临的也是同样的情境。那张暗藏机关的祭桌根本就没有留下选择的余地,不论如何,设局之人给金使留下的唯有死路。
“我们想从客栈之约得到收获,设局之人也不会放过在客栈动手的机会。假冒使者被拆穿,又用暗器施展苦肉计诬陷金商,这都是显而易见的责难,再加上真正的使者下落不明,甚至被人发现死在城外荒地,如此种种必然令我们在真正受到伤害的同时又被诬陷,百口莫辩。榷场很快就会率先暴乱,”慕清颜瞥了眼坐在一侧,不发一言的哈卡满,“哈卡满大人也出现的非常及时,肩负火上浇油的任务,结果可想而知。”
“而即便设局之人失算,真正的金使去客栈赴约,也会遭遇同样的暗伤。如此一来,金使出事,宋人再次承担保护不力之责,不过仍旧能够将凶手推到其他案犯身上,最差的结果也是找几个替死鬼来承担,大宋朝廷还有几分周旋的余地,若最终主和派占据上风,将态度放到最低,放弃颜面向金主认错、赔偿、割地……或许便平息了一场战事。”
慕清颜掩起心底的叹息,“但显然,设局之人更想要最大程度的对付我大宋,不愿给大宋朝廷任何喘息之机,以绝对的理由打破隆兴和议与大宋宣战!而我们的选择也确实深得其心,果然中计。趁我们的注意都在客栈,由内应提点官的打点,让你们顶着宋差的名义,通过从未见过金使面容的榷场东门门守眼皮底下离开,将你们送往另一条死路!”
“不过,我们先已识破密字所指的客栈之约实则是针对宋人的阴谋,又确定提点官是内应,便能料到被安置在榷署的各位使者不会稳稳当当地等我们回来。若使者出事,这个局才算足够的完美。所以,当众人都在留意客栈时,实则另有一批秘密赶来的襄阳军兵将正紧盯着你们。”
“我原本的以为与你们所以为的结果一样,有人接应你们躲藏,只是造成你们的失踪,便足够引起金人对我们冒充金使在客栈搅局后又再交不出你们的愤怒。却不想等待你们的左右都是死路,设局之人要的是将这个结果推向极致。”慕清颜轻笑摇头,“我还是太嫩,想不到足够狠辣的一面。”
金使不愿提这件令他们极其悲愤之事,可却不可避免的一次次提及。不是慕清颜太嫩想不到,连他们也从未想过,本怀有博得荣华富贵之心的自己原来只是废棋,性命如同草芥。
“你明知我们并未中药,就不怕我们对看守宋差真出狠手,杀了他们?”
“使者要玩失踪,怎会惊动外人?对我们的人下手只能出其不意,一招致胜,但若真胜在毙命,便多了宋人受害者,哪怕我们被诬陷是苦肉计,可毕竟我们的人也死了,多少也有些诉苦的机会,多了几分他人劫杀的可能。但若宋差安然无恙而使者出事,反倒能够更好将罪名栽给宋人,不是么?”
金使无言。
慕清颜的那句反问正得其心,所以他们在动手时,只是悄然从后将看守宋差打晕。不过现在想来,当时他们动手得逞确实比预料中的容易。
“呵……呵呵……哈哈哈……”
一直冷眼旁听的哈卡满在众人的沉默中爆出一串笑声,轻轻击拍双掌,“这位姑娘可真会说。多问姑娘一句,你口口声声所说的设局之人又是谁呢?”
慕清颜转身直视哈卡满,“使者大人认出要他们性命的是金主领下铁蹄卫,哈卡满大人说设局之人该是谁?”
“慕姑娘之意,不仅对金使下手的是受金主指使,杀害金商的也是金主之意?使者身负皇命,暂且不提。你可知若我大金百姓得知金商是死于金主之命会作何想,还能安分守己么?”
“哈卡满大人问得好!若我真说是金主下命杀害金商,传回金地,金人百姓也不会轻信,反而会认定宋人存心说假,反咬金人,从而更加激化双方矛盾,这也是哈卡满大人想看到的吧!”慕清颜轻哼,面染一丝冷笑,“可惜让哈卡满大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