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蹊跷?”众人好奇。
“你们在包子铺看到风灯的时候,它是挂在墙上的。”慕清颜指出。
金使不以为然,“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么?”慕清颜挑眉。
“这有何不对?”
“是什么人将风灯挂在墙上?”
“那后门旁侧的墙上原本就有木钉,本是挂风灯之处,方便摘取。不论是谁将风灯挂在那里都不过是徒手之劳。”
“若主家在,确实是举手之劳。但刘氏母女出事,这个举手之劳该谁去做?我可以肯定,在我送刘小娘子离开前,那盏风灯并未挂在墙上,它还在刘小娘子住的耳房床旁的木箱上,是我带入耳房,留给刘小娘子的一簇光照。”
“那又如何?有收拾包子铺的差役,也或者是在那扁担与扫帚长柄上留印记之人。既然慕姑娘能识出藏字,想必也已知晓留字之法,既然能留字,将灯挂起又有何难?”
“包子铺是整体二进式房屋,没有院落,关闭门窗便无处可入,除非硬撬锁或者破门窗,但门锁窗户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从房顶揭开瓦洞,利用绳爪之物钩探。经过查看,也确定包子铺房顶靠墙处有三个地方的瓦片被挪动过,分别对应下面的两个墙角与风灯悬挂之处。”
“原来如此。”金使这才恍然,明白了包子铺的下手之法,“那么便有可能也是此人将风灯钩挂到木钉上。你不是还说瓷器铺的风灯也是这一盏,那么必然少不了来回取动。”
“但是,除了这三处瓦片被挪动,包括耳房在内的房顶都再无其他松动之处。”慕清颜提醒。
“那便是收拾包子铺的人悬挂。”
“使者大人指的是谁?”
听慕清颜故意这般询问,一直抓住风灯悬挂的问题,金使心底也便有了答案,“难道是提点官?”
“不然呢?”
“为何肯定是提点官,而非其他人?”金使也奇怪那提点官的破绽在哪里。
“其他人还有谁?”慕清颜反问,“陈总领也没那个闲心,收拾包子铺的署差也没那个闲心。前夜我去包子铺查看时,刘氏母女吃饭剩下的饭菜,为排毒从她们口中催吐的脏物以及覆盖脏物的炉灰虽都已经清理掉,但还残存着灰粉渣子并未完全清理干净。另外两间耳房也都保持着我最后见过的样子,床铺凌乱。不过简单的一番打扫,使者大人认为若寻常署差还有心特意将风灯挂起来?”
在场的阿力等人这才明白,昨日离开榷署,慕清颜又带他们特意查看包子铺房顶的用意。靠床的木箱与小厅的桌子是两处简单摆放风灯的地方,才算得上真正的“举手之劳”处,而对应这两处的屋顶上瓦片都没有任何松动。也就是说在留信之人动手前,风灯已经挂在墙上,而挂灯之人是有心的。
记得慕清颜还叮嘱他们不要外传此事,免得让榷署的人听闻之后以为她对他们不敬。当时还以为慕姑娘真是担心榷署的人怪她背地里不信任他们办事,原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防备惊动提点官。
“慕姑娘这就怀疑提点官?难道不会是哪个不寻常的署差?”金使认为证据太弱。
“单凭此,我自然不能断定。一一盘问在场署差不仅耗费时间,也会造成惊动。”慕清颜道,“但在众人当中,我还是最怀疑提点官。此人有两点令我起疑之处。一,我进耳房见刘小娘子之前,是提点官亲自将风灯交给我,而我正好握住风灯绳扣的断结处,否则我对这盏看来很普通的风灯也不会有那么强的记忆,以致我在瓷器铺见到时能轻易认得出。”
“二,当我到包子铺询问是否留意小厅中何处摆放风灯时,提点官最先肯定风灯挂在后门旁的木钉上,而一盏风灯原本是不容易被留意到的。当然,这两点也只是令我心下犯嘀咕,最终让我更加怀疑提点官有问题的是,回到榷署后,我言语试问,他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刘小娘子的下落,甚至还想探问是否另外有人帮忙藏起刘小娘子。”
“就此你便盯上那提点官?”
“有怀疑便要确定是否。盯着他的举止是最容易的判断。”慕清颜道。
这件事中容易遗漏的是破绽,只要确定了目标,便能得到答案。
提点官与主管官等榷场的官员一样,都有正常接近金使的机会,若非对他起疑,也不会轻易留意到他与金使之间的小动作。
“而也正是这几条疑点相应交织,提点官看似不经意的言行与风灯被提前特意挂在包子铺墙上的事实揉在一起,不仅让我对提点官的身份起疑,还让我觉察到其中存有几分刻意的提示,也就是有人在诱导我从风灯入手,顺利识破密字。”
“这一招原本做的很巧妙,正常来说,我会因识破密字而欣喜,计划一般只会停留在跟随下一步出现的密字守株待兔。但可惜,‘风灯’弄巧成拙,被我窥破隐藏在整件事之后的意图。我本对为何特意使用包子铺的风灯而费解,但如此一想,设局之人原本也是想拿风灯故弄玄虚,让我多费心思去琢磨这盏风灯本身存在的疑团,干扰我的思路。而我却发觉提点官的可疑,清减思路,将风灯的问题从脑中抛弃,只去琢磨识破密字之后的可能。”
慕清颜扫了眼那个说要回金的金使,“你们指责我们拖延时间,故意耽误你们回金之路,但你们又何尝不是存心在耽搁回金时间,故意找理由留在榷场?落水、生病,这手段是你们自己想出,还是在准备计划前便得了他人提点?”
那金使低头不言。
“体热,发汗这种症状造假不难,有的药正常人吃了便会发热盗汗。这种招数之前在漳州时韩公子便用过,瞒过一干案犯。今日不过是反过来,使者大人服下偷偷携带的药,制造生病假象,想骗过我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