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的刘姓父子?”慕清颜心下一咯噔,“他们的可疑之处在哪里?”
“街边的人说那姓刘的人七月初刚租下那处小院,想去互市上做买卖,不过文牒关引还没办好,还得等些日子。如今襄阳又不太平,不知最终做何打算。刚租下的住处与主家付了一年的房钱,还画了押,退也退不了,整日愁眉苦脸。我没亲眼看到那对父子,跟着卖竹器的寻去时他们不在家,你让我盯着卖竹器的,顾不得找他们。只是寻了个空,在街边的茶水摊喝了碗茶,顺便闲话了两句。”
“你昨日走后没多久就找到那个卖竹器的?”
慕清颜想,江陵府刘姓父子在七月初刚租下小院,这则消息一定不是巧合。
柳燕没有找错人,她说在茶水摊喝茶,不会是今早,更不会是在夜里,只能是在昨日天黑之前便确定了目标。
“差不多一个来时辰后吧。”柳燕道,“我怕骑马扎眼,找了个鞍马店把马寄存在那里,然后开始四处转。我还想着你不让我问人,找起来会费劲,结果在城东就碰到了挑着竹器走街串巷贩卖的人。但是我又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你要找的,我就上前找他试问。”
“你当面找他问?”
“我看他懂不懂行。”
“你懂?”
“我不懂,可我一个买东西的还不能挑三拣四的问问?”柳燕眨巴下眼睛,“这还是跟你叔父学的。只管一本正经的挑话问就是了,他要是对答如流,不是行家,也是行里人。”
慕清颜说,“结果他没招架住你的挑三拣四。”
“他哪是没招架住?他压根是还不如我懂竹子。”柳燕指指旁边桌上的一顶竹帷帽,得意的道,“最后我才花了三文钱买这顶帽子。”
“三文钱?”慕清颜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顶帽子,“这可算是白送你了。”
“所以说这人可疑。换做别的卖家,就算不懂,宁可不卖也不能做赔钱的生意吧?他这帷帽别说是他从别处倒手买来,就是他自己做的,砍竹劈条编织也不止值这三文钱,更别说一路辛苦把货挑到襄阳来卖。可偏偏这卖竹器的小哥最后竟附和着我的话,把这帽子这么便宜卖给我。”
“你是怎么问?”
柳燕起身走过去,从慕清颜手中拿上帷帽,“我问你,这是几年生竹子做的?”
“五年。”慕清颜随口说了一个。
“五年?看着不像啊,三年竹吧?”
“哦,我说错了,是三年竹。”
“这是散生竹,丛生竹还是混生?”
“他怎么答?”
“这就演不下去了?”柳燕把帷帽扣到慕清颜头上,“他说是混生。我说,混生就是清明前种的吧,他说是。我又问,确定是混生的竹子吗?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回答说是。”
“这里他就答错了。散生竹秋日种,丛生竹春日种,混生两者皆可。他肯定混生竹清明前种,那便是不懂。”慕清颜道。
“是啊。”柳燕笑道,“我又说混生竹的竹条脆,易断,编的帷帽用不久,问他卖多少钱,他说十文钱。我一听就乐了,又说这帷帽的孔眼编的大,不结实,缺工断料不值这个价,最多出三文,他要想做生意就成交,不想做拉倒。然后他就说,生意不好做,能卖就卖,我给他三文钱,这帽子就归了我。瞧,他这不是怕给人落下个不想做买卖的话?”
一般商贩,生意实在做不成也就不做了,这人不仅不懂行情,还赶着像模像样做买卖,颇有此地无银之意。
慕清颜问,“然后你就跟着他到了城北?路上没在别处停留?”
“停留倒是没停留,也不是直接就去城北,中途经过一个叫铜鞮巷的地方。你不是说卖竹器的走街串巷?我就当他是到处走。今早来府衙的时候听那知府大人与头上带伤的主簿说铜鞮巷夜里死了个更夫?”
慕清颜点点头,“嗯,铜鞮巷里正好有些事。”
柳燕继续说,“那个卖竹器的从铜鞮巷出来,就回了城北。放下担子后,没等那姓刘的父子回去就又出了门。”
“他又去了哪儿?”
“藏在城西外一个村子里的黑赌坊,对外是家酿酒的,好像还做当铺的营生。”
“赌坊与当铺一向勾连。他去赌坊做什么?”
“你这问的,去赌坊不是为了赌钱,难道真是为了买酒喝?”
“好姐姐,你不要再吊着我了。”慕清颜缠住柳燕的胳膊,好声央求,“金使很快就要找来了,不说就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大不了我把你劫走,之后咱们继续说。反正襄阳城也是真有劫匪,就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你被人从府衙劫走,岂不有趣?”柳燕摩拳擦掌。
“好主意!”慕清颜拍了下手。
“你当真?”柳燕只是开玩笑。
“当真!”慕清颜摘下帷帽,又给柳燕带上,“不过你得保证把我劫走。”
“衙差有几斤几两我有数。”
“还有吴大人从驻守军借来的强兵。”
“是么?这倒要费点劲儿。不过有你配合的话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么办。”慕清颜说着,迅速从包袱里又翻出一件自己的衣衫,往柳燕身上套,“不太合身,就先这么凑合着,把你身上的这件遮住。”
然后走到屋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有人来,我们就动手。”
柳燕边整衣衫边跟过去,“你这是又打什么主意?”
“我没工夫与金使废话,就让吴大人应对他们好了。”慕清颜靠在门墙上,“他们也会设法找我的,总不能只让我们寻他们的底。”
柳燕摇摇头,“听不懂,由你就是。趁还没有人来,你先说说为什么让我寻卖竹器的?你怎么知道卖竹器的人会有问题?”
“死者。”
“死者?”
“两个死者,一个是死在樊城酒肆的那个金商,一个是昨日你见到的那个嘴里吐火的女人。”
“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想,他们是夫妻,那个金商就是那女人在找的夫君。”
“金商娶了宋人女子为妻?”
“你听说邢朝这个名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