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今日之困局,恨只恨当初走了眼,疏忽了傻子牛二。没想到案犯如此奸诈!
金使有一句话质问的足有理,事发时为什么不仔细盘查牛二?翌日早,牛二娘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次机会,同样从他们身边溜掉!只凭如此疏忽,所有责任官都当严惩不贷,尤其是他还从牛二身边走过,真是该死!
慕清颜看了眼再次悔而出拳的陈庭瑞,没有出声,默默转身向正屋走去。
“陈大人,您之前说,金使曾在这屋子里特意停留?”慕清颜问。
“是。”陈庭瑞站在距离门口两三步的地方,“我与提点官并立此处,两名衙差站在外面窗前,另外四名衙差分列我们左右。两个为首金使就在屋中来回踱步,好似思索问题一般。其余人站在旁边柜格处,他们众人相互间也未交谈。这屋子当中空空,他们伸个手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若暗中拿点什么应当很快被发现。”
“他俩就这样来回走?”慕清颜在屋子正中走来走去。
“是的,只是比慕姑娘走的慢些。”
“他们进了这屋子就开始走动?”
“不,大概是做做样子,先将这屋子里的摆设又查看一番,确定还是没有收获之后,两个为首金使方开始走来走去。”
“他们所有人便都不做声?”
“是的,那时没有一个人开口。想来是在思考中不便打扰,我们也只管候在一旁,静静留意着他们的举止。”
“所以你们不曾觉得奇怪。”
陈庭瑞摇摇头,“他们先后两次到瓷器铺查看无果,我想他们是在绞尽脑汁思索其中的问题,尽可能的寻找我们所提供的整个案情中的破绽,总归不知是在动什么心思。他们的举止实在看不出有何可疑,若说他们这般走来走去便收到了消息,也太匪夷所思。”
“走了多久?”
“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但对思索而言也并不算长。”
“可留意到他们的视线?”
“时而低头时而抬头,视线也该时而低下,时而抬起吧。”
“陈大人您再仔细想想,他们第一次来瓷器铺查看的时候可曾有过短暂停留?或者到牛二家与包子铺,可曾在主正的位置有所停留?”慕清颜回到陈庭瑞面前问。
“主正的位置?”陈庭瑞一怔。
慕清颜提醒,“牛二家虽然穷苦简陋,可房屋也有主次之分。包子铺是整体过堂二进式房屋,里间小厅也可视为正位。而发生命案的酒肆与客栈,大堂之中也能分个正主的位子出来。”
“如此说来,金使似乎……似乎在包子铺的里间小厅里多留了一阵?”陈庭瑞转向随行而来的提点官。
提点官边想边点头,“他们曾在包子铺的那间小厅中斥责我们私自将刘小娘子送走一事。慕姑娘为何这般询问?”
“这便是传信之法。”慕清颜道,“但凡传信,必然要与收信人约好收信方式,收信地点等,确定如何收取。而在外做事,所处环境各不相同,若是纸信或物件,藏匿地点也就各不相同。在他们没有机会提前一一确认沟通的情况下,怎样保证收信人能够及时找到信物,又能很好的防备被同行之人发现?这便要讲究一个巧妙。他们约好的藏信之处不会因环境变化而变化,也不会被旁人轻易发觉,不用动手,只凭一双眼睛便能收到他们需要的消息,掌握下一步的计划。”
“这……可能吗?”提点官诧异。
慕清颜道:“怎么不可能?为传递军情有烽火狼烟,为后人留讯可在行进路上标记,这都是只靠眼睛便能了解的消息,只是不够隐秘罢了。若要隐秘,无非多费些脑子,但也不外乎记号之类。”
陈庭瑞环视四周,“你是说,这涉案之地的主位便是他们约好的收信之地,在这屋子里藏着我们轻易看不到的标记?”
慕清颜从官差手中接过火把,亲自拿着照亮,查看房顶,墙上与地面,“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传信方式之一。首先涉案之地是金使很容易找到,又有足够理由反复出现的地方;其次,我们一般想不到案犯会又偷偷折回案发之地留下手脚。而不论涉案之地情况如何,按照人们平常看法,都能够确定出一个主正之位。由此便定好了收信地点。”
“陈大人说,金使第二次来瓷器铺查看,对其他地方大致略过,只对这正屋多了一番查看,之后又在此屋多了半盏茶时间逗留。相比而言,这个屋子有很大的问题。金使一定在屋内看出了什么!”
……
这家铺子的建造比较奢侈,不似在这边关僻壤之地的平常人家显得贫苦,屋子里只是压实的土地,泥草抹的墙面,大多不过是简单的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处。这屋子房顶用的上好的木料瓦片,屋内地面铺了砖石,内墙涂了白灰,虽然已经显得陈旧斑驳,但看起来还是很干净整洁。只看此处,让人想不到这仅是互市上的一个铺面,颇具富户的气色。可见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也有过殷实的舒坦日子,如今一座在兵荒马乱中保存下来的宅院只能成为流水般来往的客商滞留之地。
屋子的墙上并无装饰,依着北墙摆放着桌椅,也是主人或掌柜常坐的主位。陆元韶说过的那片脚掌碾痕就在左侧的椅子下。东墙靠着一排黑漆柜格,陈列着各种精美的瓷器。西墙边空着,显得整个墙面更加光秃。西墙靠里侧开着一扇门,通入内室。而在偏南靠外,临窗的位置,一人多高的地方挂着一盏风灯。
“这盏灯一直挂在这里?”慕清颜走过去。
“大概,是吧?”陈庭瑞不太肯定,又摇了摇头,“这当真没有留意。我的视线一直都在金使身上,不知提点官可有印象?”
提点官也是摇头,“不曾留意。不知吴大人与其他众衙差是否能够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