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是在后半夜醒来,一坐起身就大骂刘小娘子忘恩负义,不念生养之情,做出弑母这种遭天打雷劈的恶事。
看到刘婆的第一眼,慕清颜便相信她真是刘小娘子的生母,她们母女太像了,刘小娘子就是刘婆年轻的模样。也难怪不论刘婆如何对待刘小娘子,刘小娘子最终都不曾怀疑过自己并非亲生,如此也便更受打击。
“你说这命怎么如此不公,一起中毒,你活过来,刘小娘子却死了。”慕清颜道。看这刘婆说是年老体弱些,可一睁开眼,精神气便蹭蹭窜了起来。
“婵儿死了?”刘婆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跟前这位神色素冷的姑娘。
“吃了一肚子砒霜,神仙也救不活。我就想,她怎么不先给你往嘴里多灌点毒?”
慕清颜原本是想让刘婆以为刘小娘子死了,从此母女两隔再不见,见刘婆如此气势,丝毫不觉悔意,语气不由得也狠毒了几分。
刘婆还有些不信这番话,“她倒先死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早已心存死念,不过是顾及你,为了让你多活几年。”慕清颜甩手将断了头的布娃娃丢向刘婆,“弥留之际,她说这个娃娃就是她,她不知杀死它多少回,这一次,真被她杀死了。”
“这……这个娃娃……”刘婆捡起布娃娃,“这个布娃娃是我做的,她叫婵儿,这个娃娃是小婵……她竟然一直带着它,我以为早已丢在江陵。”
“你为她做的?”慕清颜不想这娃娃是出自刘婆之手。
拥有同样的名字,刘小娘子早已将这个娃娃当做她。曾经,她对它极其不舍,之后,对它百般蹂躏,发泄对自己的憎恶。而当最后将它的头扯掉,断掉的是母女之情。
“你究竟有没有真心疼爱过她?”慕清颜问。
能亲手给刘小娘子做一个布娃娃,刘婆肯定不只是无聊。
“我怎么不疼爱她?她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怀胎十月掉下的肉!”刘婆振振有词。
“外人且有逼良为娼之罪,你身为亲生母亲又做出什么事!”
“我又没逼她,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有你的欺骗,情愿又从何来?”
“我不过是考验一下她的孝心。”
“考验孝心便是将从她那里骗到的钱都贴补了你那不成器的儿子?”
“那是她的亲弟弟,姐姐照顾弟弟理所应当。帮我分忧,也是孝心。当年我为了生她,差点难产死,生下她之后又遭了夫家多少冷眼?直到她弟弟出生,我的日子才好过。她说是为了让我多活几年?可要不是我护着,她能长大成人?她报答我做点事不应该?有什么可寻死觅活的!”
刘婆眼梢一挑,翻个白眼,“我说姑娘,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质问我家的事?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你就算多管闲事,也得说清楚我犯了哪条律法?你也别诈唬,我吃了那多年的盐可不是好骗的,刘婵儿她人呢?我得与她这个没良心的把话说清楚!”
“你想问她就去阎王殿,我是没本事把她找来。”慕清颜冷冷地盯着刘婆,心中怒气翻腾,“我奉襄阳知府与榷署总领大人之命,追查金国公主被劫案,据掌握线索得知,主犯是瓷器商邢朝,也就是你们所知的那位邢掌柜,劫走公主的马匹是伪装过的枣红马,而你刘婆便是喂马之人,帮助邢朝的案犯之一。既然你没有与刘小娘子一起死,那便活人担活罪。你的家事如何我懒得理会,帮匪徒劫掳公主的罪该怎么担便怎么担!”
“什么?那金国公主是邢……邢掌柜劫走的?”刘婆惊出一身冷汗。
“屋外的署差正等着抓你入牢,有什么话你去问官府好了。”慕清颜折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刘婆果然看到外面晃着衙差的身影。
“慕姑娘。”屋外的署差见慕清颜打开门,拱了下手。
“等等!”刘婆急着想把人叫住,见慕清颜没有理会之意,又紧着道,“姑娘,麻烦等等。”
“你还想说什么?”慕清颜勉强回过身。
“姑娘,”刘婆起身下地,鞋子也顾不得趿拉,一边小心向门口走,一边伸着脖子向外探头,低声问,“差爷真是在等着抓我?”
慕清颜侧身让开门口,“想必差爷已经等得不耐烦,早点把人抓回去还能赶着天亮前合个眼。”
对这个刘婆,陆元韶与陈庭瑞都说,依大宋律例,她的欺女一行虽天理难容,却判不了重责,要让她付出代价只能从被邢朝利用,搅入公主被劫案出手,但如此一来,刘小娘子也脱不了干系。陈庭瑞想帮刘小娘子,便不能够将刘氏母女以涉案相关之人的身份推出去。但又没想好其他处置之法。
刘婆此时的态度将慕清颜激怒,不客气地甩了几句冷话。
“别急!”刘婆赶忙一把拽住慕清颜的衣袖,将她朝耳房内扯了扯。
慕清颜嫌弃的瞟了眼胳膊。
刘婆陪笑着松开手,“姑娘,官府交给你办事,那肯定是有本事的,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我这粗老婆子不懂礼数。”
“有话直说。”慕清颜不耐烦的弹弹衣袖。
“那个……我与邢掌柜真的不熟,我就是赚了他的喂马钱——”
“这话与我说没用。我只管查案,判案的事轮不到我。不过我可以给你透个底,案发时,那皮货商的马被掉了包,换的就是你喂养的那匹枣红马。枣红色原本是案犯用手段做的假色,你帮着喂马,真没留意?”
“没有没有没有。”刘婆接连摆手,“我哪儿知道马毛的颜色是假的,这可真没留意。天没下雨,我又没给洗马,真是一点儿都没发现有蹊跷。”
“不论你到底有没有留意,总之那匹打劫公主的马是你喂的。金国公主被劫,这事情闹得有多大你自然该清楚,邢朝跑了,一时片刻是抓不到,但大宋必须给金主一个交代,那帮金使还在襄阳府衙等信儿,你是帮过邢朝的人,难逃干系。”
“那会怎样?”刘婆两眼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