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傻子,脑子有问题。”陈庭瑞道,“每天推着泔水车挨家收泔水,昨日想必是正好路过,搜查的时候我也见过他,被跑来跑去的官差吓得躲在墙角不敢动。”
“收泔水,那平板车上必然少不了泔水桶。”陆元韶道。
这是他们一路询问过来,问到的唯一带有“家伙”的人,还与那马车撞了头?
“是有两个泔水桶。可牛二是个傻到家的人,他能做什么事?在家,他娘连灶房都不敢让他进,就怕不小心把房子给烧着。若说他是案犯的接头人……”陈庭瑞摇摇头。
没人会这么想。
“婆婆。”慕清颜用家乡话与胡婆婆谈起,“你再详细说说牛二那泔水车怎么与马车撞上?”
胡婆婆听着自家的口音,又见慕清颜认真询问,也心下欢喜,“牛二当时推着两个那么大的泔水桶。”
说着,胡婆婆还张臂轮了一圈破扇子,“马车打路口冲过去,那边牛二没防着,不就碰上了?牛二摔了个跟头,泔水桶也倒了一个,幸好是空的,要是装满泔水都洒出来,还不知道腌臜成什么样!”
“后来呢?”慕清颜问。
“后来牛二爬起来,把泔水桶放好就走了。”胡婆婆又指指另一边,“晃晃悠悠的朝那边去。我瞅着那孩子被摔的有点晕乎,不知道会不会再伤了脑壳子?”
“陈大人说的是,那牛二本来就是傻子。”旁边的人忍不住又插嘴道,“姑娘,我看你就是闲的听胡婆婆唠叨。要说牛二的泔水车有问题,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这人怎么说话?”胡婆婆抄着芭蕉扇冲那人扇了一把,“姑娘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你不想说也崩说风凉话,陈大人还在,就这么多嘴!”
那人也觉得自己无辜,“我这不是不想大人浪费时间?这案子破不了,我们何时才能有个消停?再闹出什么事,最先遭殃的可就是互市,看你老婆子有劲儿跑?”
“我不跑,金人杀过来我也不跑!”胡婆婆哼道,“我死也要与我儿孙死在一起!”
慕清颜看到胡婆婆眼中闪出泪花,不忍多言,默默向胡婆婆告辞,朝路口走去。
“我们这边百姓如此,金人那边也是一样。百姓们都不希望作战,兵戎相见,吃苦受难的是手无寸铁的他们。”陆元韶跟在慕清颜身边说。
“可有人偏偏要挑起事端,置百姓不顾呢?”慕清颜问。
“宋金开战不可避免。”陆元韶长吸了口气,“祖父一直渴盼的北伐之战一定会有。一个朝廷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能力保护子民,保护深受战祸迫害的百姓后人子孙得以安居乐业。有些事明知不忍,也不得不去应付。”
慕清颜站在路口,左右观望。
胡婆婆的茶摊所在的这条路比较宽,直穿过路口也是一条阔道,而这左右交叉的路则较窄,容不下马车经过,两侧也都是夹墙。牛二若推着泔水车从这条窄道上走,很容易避开旁人眼睛,也就是正好身在陈庭瑞所说的被遮挡之处,如果他早一步候在此处,专门等着马车奔来的同时,推车经过路口……
在牛二的背后若有人帮着挡住另一边的路口,牛二的前面则正好有马车经过,如此便将牛二封在一个独处的夹道中。慕清颜之前在胡婆婆的茶摊处留意,马车经过时能够挡住路口的动静。胡婆婆虽然说她看到泔水桶倒地后又被扶起,也只是根据大致情形所认为,只要动作够快,完全可以趁那马车奔过时,遮挡的一瞬间做点什么。
“陆公子,你看。”慕清颜指向地面,“泔水桶倒下,即使是空的,也该有残羹滴落,除非泔水桶是洗刷干净的。这地面上并无污迹,看来又是恰巧碰到一只干净的桶。”
“泔水桶倒不会每天一洗。”陆元韶环胸道。
本就是为装载污物,自然不必太讲究。
跟随走来的陈庭瑞听到他们的话,见地面上果然很干净,不见任何残污,当下一愣,“牛二真有问题?可此人实在傻的很。他爹死于早年的宋金之战,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牛二小时候生病发烧,没钱找大夫,拖得太久,便烧坏了脑子。榷场的人都可怜他们母子,榷署安排他家做了收泔水的差。牛二每日都走固定的路,分几趟收走互市上各家泔水,捡还能吃的喂猪,不能吃的埋到山沟里去,日复一日做了许多年……他怎能参与公主掳劫案?”
正经事上都不敢用一个傻子,在接应这种关键的作案步骤当中,案犯就敢利用一个傻子?
“人傻不也会收泔水么?若有人耐心调教,未免不会做其他。”陆元韶道,“陈大人,众人对牛二的小瞧或许便是案犯的利用之处。”
慕清颜穿过这条夹道,走向另一头的路口。
路口不远处是一家陶瓷店。店面不小,连着库房占了临街七八间房。
“姑娘,来看瓷器?”
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正打算关门,回头瞧见慕清颜在朝他的店铺张望,停下上锁的手,打起招呼,“咱这店可是榷场最大的一家,经营各种瓷器,吉州窖、均窖、磁州窖、建窖、耀州窖的货都有,还有再南边的龙泉青瓷,北边难得的邢窖白瓷……陈大人?”
那男子见陈庭瑞从夹道走出,忙收了口。
“陆公子与慕姑娘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陈庭瑞走上前。
那男子一愣,重新打量慕清颜,“姑娘姓慕?慕成安慕捕头的慕?原来姑娘是为了案子。陈大人,小店已经被差爷们搜查两回,都坏了两大箱瓷器,就当是多缴了一份税钱,可也经不住再而三的折腾啊!咱可都是本分人家,还有什么可查问的?”
慕清颜没有理会这人的话,问道:“昨日有没有人从你这里买走大批货,或者是你刚进了批货?”
“这个……”中年男子弹弹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