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扩明白，在这件事上，父皇如此痛快放过慕清颜不过是因为最终此案还是牵连到了母后，为做个样子，证明她已查明贵妃之死真相，堵住太上皇以及其他等人的口。但不论如何，慕清颜是获救了，只要她不再主动撞到刀刃上，父皇也没有工夫再为难她。
“有些事……”慕清颜顿口，漫无目的的向前走。
赵扩回手招了招，候在远处的宫人疾步上前。赵扩从他手中接过灯笼，“小王送慕姑娘一程。”
宫人知趣退下。
“你想说什么？”赵扩打着灯笼，边走边问，“小王其实一直在想，你最后问雨心那几个问题是对她真的仍有怀疑？你说若不弄明白，母后便摆脱不了嫌疑。难道你还认为此案与母后纯粹无关么？”
慕清颜低头看着灯笼晕开的光，没有星月明亮，却能照清脚下的路。
“我已脱身，应该马上离宫，离开皇宫这个巨大的漩涡才是。可是我却放不下……真相。”慕清颜看向赵扩，“嘉王殿下，你相信皇后吗？”
赵扩不知该如何回答，作为儿子，他应该相信自己的母后，可是他的母后值得信任么？
慕清颜没有等到赵扩开口，继续说道：“我不知道皇后曾经做过多少令人不满之事，既然太上皇与太上皇后都容不得她，太皇太后也与她相处不佳，圣上对她又护又恨，连嘉王都对她说不出信任二字，想必皇后行径确实有很大的问题。我打心底不想帮助从雨心口中听到的那个皇后，不想为这样的人招惹麻烦，可是，我的心坎又过不去，不愿黄贵妃死不瞑目，不愿真相在自己手中埋没。”
“你相信母后？”赵扩讶然，“她执意不肯说明隐瞒温平的事。”
“那是她一定有不得不隐瞒的理由，但绝不是与贵妃之死有关。”慕清颜道，“两者取其轻，在皇后看来，那件事的麻烦比被贵妃命案牵连更甚。也或者，她已料到被贵妃命案牵连的结果，做好了准备，反而不屑此事，而她绝口不提的那件事对她一定有某种重要。”
“有什么事比得上承担贵妃命案之责？”赵扩想不明白。
“承担贵妃命案之责结果又如何？皇后的身份还在，地位便在，性命更在，说不准什么时候禁足令便得以解除，该参加的朝会照样参加，受天下朝拜。这对皇后来说不过只是时间的关系，剪掉的头发可以重新长出。”慕清颜踩着灯笼的光照一步步向前走，“若是换做殿下，也定然以为贵妃性命与和对手的较量之间，后者重要。”
“小王知道，随着父皇与祖父的隔阂日渐加深，有他赌的那口气在，便是母后最好的保命符，还有父皇这些年从母后那里得到的众多帮助，他又怎舍得折掉‘天生凤命’的母后？”赵扩也把这些不便直言的话说的明白，“可除了后位，母后还看重什么？”
“这件事还是殿下去问皇后吧。”
“你为何会相信母后？”
“应该说我是认为令贵妃丧命的另有其人，雨心或许是被其利用，而不自知。”
“你怎会这般认为？”
赵扩手中的灯笼抖了抖。
慕清颜看一眼地上那摇摇晃晃的光，“黄贵妃出事前已有所预感，最后一次去上方寺时曾受到惊吓，当然她并未有明显的表现，只是心情起伏。”
“那块烧毁的缎布？”赵扩想起。
慕清颜点点头，“眼下，大多问题都有了解释，只有那块影响到黄贵妃心境的缎布无从理解。”
“不会是你多想么？谋害贵妃的人是雨心与温平，他们二人均与上方寺无关。”
“所以，我才怀疑雨心动手只在表面，是有人利用了她达成谋害贵妃的目的。从表面看，这件谋杀案发生在宫中，可若结合黄贵妃的表现，此案便值得深思了。”
“你从黄贵妃身上还发现了什么？”赵扩止步。
慕清颜转向他，“是太上皇后有所觉察。”
“皇祖母？”
“太上皇后对黄贵妃也有一定的了解，毕竟贵妃自入宫起，便跟随在太上皇后身边，有些旁人不曾留意到的事，会在太上皇后心上留下几分印象。太上皇后告诉我，黄贵妃初入宫时具有非同常人的恐惧，之后小心谨慎的将这份恐惧藏起，时隔多年本已淡忘，但是在贵妃六月十九上方寺进香回来，曾无意中说出将要先走一步之类的话，而且神色无奈而伤怀，这便与上方寺住持说贵妃‘心重’印合。”
“黄贵妃曾预感到自己的危险，且无以应对？若她知道雨心会谋害她，大不必如此。”赵扩也觉奇怪，“皇祖母的话可信？”
“虽然太上皇后曾借机生事，但她想知道黄贵妃真正的死因这份心不假，且有上方寺住持为证，黄贵妃确实心事重重。”
“小王知道，皇祖母与黄贵妃相处很好。”
在赵扩眼中，黄贵妃与太上皇后那般融洽，才该是婆媳应有的样子，太上皇后与太皇太后之间的样子也做的很好，唯独他的母后对长辈无所遮拦的失了礼数。
“正因为太上皇后料想此案与皇后无多大相干，才会横插一手。温平的出现对她来说也是个意外。”慕清颜道。
赵扩继续提灯前行，“你最后询问雨心，就是想从她口中探到其他。”
“可惜，她完全被蒙在鼓里。”慕清颜跟着一同前行，“否则，依她的做事，落到这一步，一定会拿最后掌握的东西提出交易，为自己谋条活路。可是死期临头，她没有任何反手的余地，只将她听来的那些话当做无意，存着一点善念，不想临死牵连普通百姓。”
“若是两回事呢？除了雨心，确实还有人想对黄贵妃下手，但他们两者是无关的。”赵扩问。
“所以，我想再找雨心与温平细问一下，弄清他们究竟是如何听来的荆巴茶，看到的琉璃瓶，也许他们觉得无意，却是可疑的巧合呢？”慕清颜看向前方的黑暗，“可惜，我没有想到对他们下手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