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从这个特别“风光”的深宫妇人身上看到了那涌动在内心的嫉妒,熊烈燃烧的不甘。
她拥有与皇帝相处的特殊待遇,可又正因为这待遇促成的强势,让她失去了身为一个妻子应该从丈夫那里得到的心,最普通的一颗柔肠之心。
那是一种悲哀。
“你找琉璃之物做什么?”李凤娘冷笑过后,转瞬恢复了平日遇事时的精明,一双玄月眉高高挑起,“与案情有关?”
慕清颜目视李凤娘,没有回答。
李凤娘上下瞅眼慕清颜,斜眸冷扫,“你不说本宫也想的到,除了案情,你可不会跑到本宫这里来闲话。本宫也知道如今背地里少不了嚼本宫的舌根,最好不要被本宫听到,否则非得拔了他的舌!”
在慕清颜看来,皇后还是如昔日所见,虽然她的双手也不干净,可为凭空扣来的脏水亦是恼怒,看似端正温婉的样貌中蕴着一把凛厉的刀,杀伐处决不在话下。
因为她的地位,拥有的风光,让她对自己的张扬从未有过掩饰,跋扈对她来说不是无礼,而是一份畅快的肆意。
这便是当今大宋,让皇帝见了都会退避几分的皇后。一个用她所认为的傲气来掩饰寂寞悲哀的女人。
“恕民女无可奉告。”
在李凤娘燃烧的气焰之下,慕清颜只淡淡回了这么一句。
李凤娘侧目瞧着慕清颜,凉凉地笑道,“无妨,反正不过几日,你总得给出个结果。本宫等着瞧便是。”
“民女告退。”慕清颜福身。
“慢着。”李凤娘向她走近两步,“你确定现在还不需要投靠本宫?若你老老实实做本宫的人,本宫定会拼力保你,好歹你也是救过本宫的。本宫恼你,也是惜你。”
慕清颜问,“如果皇后做了有违公道之事,是否也需要我帮皇后粉饰?”
“你知道如何揭人老底,自然也懂得如何隐藏。本宫用你,是要你帮着维护本宫,什么是公道?本宫的言行举止便是公道。”李凤娘的话说的最明白不过。
“皇后母仪天下,但这天下的公道并非皇后说了算。皇后今日之言,民女就当没有听过。”
“慕清颜,你真不知好歹。这皇城之中就是如此混沌,你还想它会分个一清二白?你所认为的公道能够给你什么?如果你查不出杀死黄倩儿的凶手,死的就是你,谁会给你一个公道?韩致远吗?他都是要娶金国公主的人,你还能指望得上他?本宫也就是看你又将落个孤身一人,同情你几分,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却如此清高,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
慕清颜垂目略思,再次看向李凤娘,“皇后不必给民女这个机会,若您真对民女有几分同情,不妨再回答民女一个问题。”
“你说。”李凤娘凤目浅笑。
她倒要听听,慕清颜又会问出什么话。
“雨心,翠心,挽心,”慕清颜报出三个名字,稍作停顿,接着问道,“她们三人,哪个是皇后的耳目?”
李凤娘的笑意渐凝,“何出此问?”
“皇后定不会完全放任黄贵妃,在其身边安插耳目是必然,耳目所在也不会是不中用的角落,民女以为,贵妃贴身侍婢的身份方合皇后心意。故而请皇后回答,她们三人,哪个是皇后派去的耳目?”
“本宫说是哪个,你信么?”李凤娘轻哼。
“民女自有判断。”
“慕清颜,你是在将本宫当做疑犯问话?!”李凤娘后觉反应过来,“你从踏入仁明殿来询问琉璃,就是在试探本宫!你与那些滥嚼舌根的贱人一样,怀疑黄倩儿的死是本宫所为?!”
慕清颜微微一笑,“询问走访是查探的手段之一。民女来仁明殿也只是平常询问,若皇后不便回答,则罢。”
“本宫有何不便?”李凤娘冷笑,“本宫信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不会乱断糊涂案,不怕实话告诉你,挽心是本宫的人。”
“是她?”
慕清颜不想李凤娘点出的人又是挽心。
“对,就是那个撞翻翠心手中鸡汤的宫婢。原本叫胡五娘,在浣衣局做事,是本宫选中她,给了她脱离苦差的机会,到黄倩儿身边去享福。听闻此话,是否认为本宫更值得怀疑?”
李凤娘昂首挺身,眉目轻垂,虽与慕清颜差不多高,却好似在居高临下藐视脚前蝼蚁。恼怒它们的麻烦,却又对它们极为鄙夷。
“是,皇后此话流传开,想必圣上也不会放过。”慕清颜道。
再加上她已经透露给张成和对挽心的怀疑,皇后的这番“招认”无疑是作茧自缚。
“所以呢?”李凤娘不怒而笑,“若本宫担了这件事,你岂不正好能够脱身?”
“皇后不怕担责?”
“本宫是不怕你。”李凤娘抬手伸出,指尖从慕清颜下巴轻轻划过,“你这个人太干净了,清亮的就像那琉璃镜,把所有事都要照出个分明。本宫还有何惧之有?”
“民女告退。”慕清颜垂眸看着李凤娘的手收回,颔首福身。
……
李凤娘放慕清颜离去,折身回到凤榻坐下。
“母后,挽心真是你的人?”赵扩从一旁屏风后走出。
他如今代理朝政,又以准备接洽金使为名,国事繁忙,没有一同去攒所。反正皇帝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不必与其他皇子争表现,不愿讨好父皇去孝敬他宠爱的妃子,也就不去受那一程劳顿,趁一点得闲,来到仁明殿陪自己的母后。
适才,李凤娘与慕清颜的对话赵扩全都听得清楚,虽然他也怀疑仁安殿有他母后的人,却没料到他的母后会点出挽心的名字。而让他更意外的是,挽心就是胡五娘。
对胡五娘这个名字,他刚有所耳闻。他的母后说出胡五娘的时候,可否知道胡五娘在宫外做了什么?慕清颜今日又负伤前来,是否又与胡五娘有关?
“若是,你怎么想?”李凤娘摆弄着十指丹蔻。
“儿臣不愿多想。”赵扩坐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