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微滞,锁的越来越紧的目光像是即将崩裂,“你大哥表明此意,你叔父的行径也有此意。我是得到他们认可的,你难道不信他们?”
“那是他们没有料到你会带给我如此难解的性命之忧!”慕清颜目光生硬的看着韩致远,“韩公子,不必多言了,我们就此分开。你以后怎样与我无关,也请你不要再影响我的命运。我们各自回到原本的路上,再无交集。再说,天下女人不止我一个,即使你不娶金国公主,也应该去娶个名当户对的,有底气站在你身边的那一个,这样才会少一些烦恼。而我自己也是个惹事的,以后便也不麻烦韩公子你了。”
“可是我只喜欢你,与我并肩站立的人非你莫属,你才是最有底气的那一个!”
韩致远想要将慕清颜拥在怀中,可在手刚伸出,慕清颜则先向他伸出手。
五指在韩致远面前轻轻打开,掌心中托着那根同心结红绳,已被血水浸染,凝结成一团。
韩致远没有接,死死地盯着慕清颜的掌心,那团血红像是他被挖出的心。
慕清颜的手微偏,红绳从她的掌心滑落,无声地掉在韩致远的衣袖上。
“还给你,我不配拥有它。”慕清颜别过脸,再不去看面前的人。
韩致远抖着手指将那红绳捏起,“颜娘,你真能如此狠心放手?”
慕清颜摇摇头,“不,我不狠心,我怕死。敢与你一起走下去才是狠心,可惜我做不到。”
“可我们办案的时候有过那么多危险,你没有怕过。”
“那是我不得已啊,那个时候我背负着那么多,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闯。而此刻原本都已经过去,只要避开你,避开皇帝,避开这座皇城,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我会有许多活路可选。不过是选一个意中人么,天下男子那么多,总有一个真正适合的。”
“我不信!”韩致远丢掉红绳,起身前倾拽住慕清颜的手臂。
“你要做什么!”慕清颜不由得随着他的力气坐起身。
“我不信你能断的如此干脆!”韩致远将慕清颜手臂伤处缠的绑带揭掉,“全是你的借口,一定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是我叔公是不是?他说服不了我,就去找你,是不是?!”
慕清颜的半截衣袖被韩致远扯裂,那道伤口更清晰的从破处露出。
“你要看什么?你怀疑我的伤不成?你看啊,你睁大眼睛看看!”慕清颜忍痛将手臂往前伸。
韩致远见那伤口是由手腕朝上划,伤口下粗上细,符合抬臂抵挡的走向。伤口不够齐整,凶器似乎不算锋利,或者是比较窄,划动时非一气呵成,留下较浅的磨顿节点。从整体伤势看,不论落刀位置还是力度方向都确实像是外力所致。
“韩公子,没想到你会如此可笑。不合你的心意,便如此疯狂的找其他原因。”慕清颜抽回手臂,“连我的伤都不信了。怀疑我,还怀疑韩大人。若非我受惊胆怯,仔细思量后做出决定,即使韩大人站在我面前,你以为他能拿什么说服我?”
没错,韩致远是有那么一刹以为慕清颜受伤是假的,只是她给出他的一个理由。可亲眼看到她的伤,虽说不是要害,却伤口不小,看得让人揪心,想想那一刀如果真的刺中她的胸膛……
韩致远痛在心窝。
如果这伤真的只是一个理由,那也是血的代价,是她的决绝。他若再执意挽留,只能……让她白遭了这罪,不知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如果,真有人因他而迁怒与她,他确实不该再去拖累她,或许放她离开,才是对她的另一种爱护。
毕竟……他向来不详。即使母亲的死是有歹人所为,可他至爱的母亲,妹妹,确实都离他而去,他身边的女人没有善终,似乎成了贴附在他身上的一句咒语。或许,去年的时候他就不该敞开肺腑,贪心的是他,他不该奢望拥有这份感情,不该让她如此作难。
有一种爱护是放手,也有一种爱是默默守护。
就这样,由她离开,而他依旧会护着她,在意她,只是少了一份回应而已。可这是他所想所愿,能不能得到回应又有什么关系?不论她离他多远,他的眼中也只看得到她……
韩致远默默地托起慕清颜受伤的手臂,拿起绑布,小心翼翼地一圈圈缠裹住她的伤口,不松不紧,刚刚好。
他没再吭声,仔仔细细地将最后的绳结扎好,松开了自己的手。见那根红绳孤零零地跌落在床脚,他又弯身将它捡起,紧握在手。笔直地站定,垂目望着慕清颜。
她终究没有抬头。
“颜娘,保重。”
纵然她与他生分的唤一声公子,她也是他唯一的颜娘。
“韩公子,保重。回头你让桃娘把我留在韩家的包袱送到冯大娘这里吧,改日我来取。”
韩致远的声音有些沙哑,“好。”
“还有,张都知已经查过仁安殿那几个宫婢的名册,这件事你不必理会了……我的事,你都不必费心了。”
怎么可能?
韩致远唇角勾起一抹酸涩的苦笑。别人的事他都会忙个不停,何况是她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理会?
“韩公子,保重。”慕清颜又道了一声。
这一声,她稍稍抬起了眼。
韩致远只看到她那轻颤的睫毛,宛若无力地蝶翅。
他没有回话,所有的声音全都闷挤在喉间,吐不出来。他也不想再听她说出什么戳心的话。唯有……转身……
他走了。
原本不大的屋子似乎空旷的发冷。
慕清颜右手抚在左臂伤处,重新包扎好的绑布上仿佛还存着仅有的余温,暖着她的掌心。
从此,她便又是孤单一人,行走在迷茫之路上,不知归处究竟在何方。
他是那么聪明,果然有所怀疑。她这一剪刀也让他看到了她的决绝,凉透了他的心吧。
当时,她原本是要亲手扎这一刀的,但想到话谈起来可能是躲不过他的细究,便将拆开的一半剪刀插入墙缝合适的位置,尖刃朝外……所以她仿造了有人从对面的攻击,将弯曲的手臂撞上尖刃,且向下就力,便做成了从手腕向肘部延伸的一条伤口,而半把剪子正是一把有手柄的窄口刀。
他们真是相互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