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明知听到的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可想到韩致远与那意味不明的边关一行,这些闲话便不由地在她脑中盘旋。
还是从后墙翻回碧落轩,慕清颜换回了衣衫,站在窗前,抚着腕上的红绳,有些愣神的注视着外面。
“慕姑娘。”雨心来到碧落轩,“你在啊,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没有瞅见你,还当你出去了。”
“我就在楼后散步。你何不仔细找找?”慕清颜瞟了眼雨心,“想来找我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雨心走到窗前,“不是说要找翠心的钗子么?我想叫你早些去池塘,不过这找东西的事也不一定非得用你,后来我与挽心去了,挽心连池塘里都找过了,没找到。”
“哦。”慕清颜懒懒地应了一声。
这雨心做事也顾及周全,知道有人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挽心,她们去过香玉亭的事瞒不过,便先来碧落轩与她说这番话。
如此心计的人在她眼里其实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雨心隐忍着慕清颜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接下来你到底打算怎么查?”
“我有必要告诉你?”慕清颜眼梢微挑,“还是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便也告诉你一件与你有关的事,好让你有个准备。”雨心绕到门口,走进屋子。
“与我有关不就是我这颗寄放在圣上手中的脑袋么?”慕清颜指指自己的头,“这还是拜你所赐呢!”
“这怨不得我,只能算你倒霉!”雨心咬咬牙,“即使换成别人,我也还会那么说。总不能让仁安殿所有人全都被圣上严惩,也包括我!”
“你倒是自私的坦荡。”慕清颜走到窗边的椅子前坐下,“想说就说来听听,你给我带来什么消息?”
雨心向前走几步,“我知道慕姑娘与嘉王殿下的挚友韩公子关系不凡,慕姑娘此番来临安原本就是为了寻韩公子吧。”
“这是我的私事。”
“可韩公子奉圣命去边关接金国使臣却是公干。”
“你想说金国公主也在使臣队伍当中?”慕清颜主动说出这则听来的消息。
“你知道?”雨心微怔,“这消息刚传开不久。”
慕清颜含笑望着雨心,“你还想说金国公主要在大宋选驸马,韩公子就是她看中的人?”
“你都知道了?你的消息也真够灵通。”雨心更加意外。
这消息从昨日后晌才开始传开,可那时慕清颜都不在宫中,今日她回来也一直在围着翠心的事转,然后回到碧落轩又没有出过门……应该没有出过门,没有人看到她离开仁安殿。难道她更早的时候便知道?
慕清颜笑而不语。
“你还笑得出来?”雨心眉毛一扬,“福宁殿那边传出的消息,说圣上都已经应下这桩和亲之事,派韩公子去接人就是为了给他与金国公主安排机会,只是事出突然,圣上当时没有将实情告诉韩公子,但这件事是肯定要成的。圣上做主的事便是圣旨,哪个敢抗旨不遵?何况这还关系到两国交好,影响到边关战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要背负维系大宋安定的责任。”
“所以呢?既然是圣旨,你要我去找圣上抢人?”慕清颜平静地问。
雨心见她竟然能够如此无动于衷,“早些得知消息,总能赶在金国公主抵达临安前想个法子吧?如果你真想与韩公子在一起,就要为自己盘算,想个对策,总比到时候突然得知消息,来个措手不及的强。”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慕清颜轻轻捏着腕上的红绳。
“我怎么知道?”雨心眼睛一瞪,“我可没想怎么,只不过给你传个消息而已。”
“可是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雨心等于根本没有拿出什么值得互换答案的条件,她从慕清颜口中挖不出一个字,反而从那气定神闲的举止间感受到很重的挫败。
“好,慕姑娘,你有本事!有底气!”
慕清颜的手掌整个抚在红绳上,轻飘飘地道:“有什么本事?又从何来的底气?如今我命悬一线,只抓着苟延残喘的几天活头。如果连命都保不住的话,还拿什么抢人?换做是你,你现在顾得什么?”
“慕姑娘在吗?”
二人正说着话,有个仁安殿的内侍在阁楼外高声询问。
慕清颜站起身。
那内侍从窗子看到她,“慕姑娘,张都知让你去趟正殿。”
“知道了。”慕清颜回了一声。
内侍退下。
慕清颜整了整衣衫,没有再与雨心说什么,径自出了屋门。
也许,雨心还在为她受的挫败生闷气;也许,雨心就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慕清颜走了便未回头。她想让自己的脚步保持平稳,身形挺直,不卑不愤,想让自己轻松一些,随意一些,对案情以外的干扰漫不经心一些。
可是,在她强作镇定的外表下,体内的五脏六腑好似都拧成了一团,勒拽的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克制不住,被雨心看穿她那狼狈之色。
虽然她表现的风轻云淡,宛若早已知晓,可此事只不过比雨心告诉她早听来那么一刻,如同刚刚淋了细雨便紧接着一阵电闪轰雷,彻底将她浇了个落汤鸡。
她把路上偶尔听到的话当做闲言碎语,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雨心的那番特意说给她听的话却令她不能再继续无视下去。
既然雨心能够当面说出那番话,又是福宁殿的消息,必然确凿可靠,否则她哪里有胆量散播与圣意有关的谣言?
张成和叫她,定是要给她仁安殿的人出入宫的名单,可他之前说过的话亦随之在她脑中嗡嗡作响。
……难得……难得……临安的事,临安的人原本就不属于你。
临安的人……其实,张成和指的就是韩致远!
所以,要韩致远与金国公主和亲一事必真无疑!
所以,这才是韩致远被诓回的真正缘由,而她的出现必然是皇帝的眼中钉,和亲之路的绊脚石。
不!
不论怎样,一定能够想到解决的办法。
致远知道吗?
或许他是知道的,但不愿让她烦恼忧心便没有说。他为了她抛开金使赶回临安,便是他的态度。她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的这份坚定。
他说,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都改变不了他们永结连理的约定。
他说,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们的心就像那条送给她的同心结,既然结在一起,便不会分开。
他说,他等她,等到她为叔父的守孝期满,便娶她为妻。
他还说,要与她在襄阳做冰糖葫芦,一个串果,一个熬糖……
他们历经艰险,无畏生死,还怕这样的一个阻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