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理由？田思的爸爸是因为我妈妈自杀的，这不就是理由么。”
余还云淡风轻的将扔在一旁的手钏拿起来，在掌心里一下又一下的撵着，目光涟涟顺着窗外望去……这个新年还真是冷，这别墅也是阴凉。
大鹤整个人都是震惊的，好像惊叹于余还这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这好像又是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可他大概没有什么兴趣去讲。
“我早就说过了，余念并不适合和顾垣城在一起，老天爷定下的，我们家和顾家有太多说不清的事情搅合在一起，谁都没有资格指责谁。人命债早就搅在一起了。”
大鹤的眼眸中带着几丝讶异，这话他是从没听先生说过的。
他们这些局外人，总觉得哪里断了根线，所以一直连不到一起去……
今天这句话音落，大鹤算是明白了。
那么多年前黎华的疯狂，他总算是替顾家找到了行凶作恶的借口。
这是……就像鬼爷说的，这就更难了。
顾垣城和余念之间的路，太难太难了。
“我们余家常出情种，我父母，我妹妹……他们一个赛一个的追着赶着往那漩涡里钻，到了现在，是我看不明白他们了，倒好像是我错了似的。”
余还抬起眼，只愣愣的望着大鹤。
好像这些天里终于提起来的精气神儿不过一阵烟儿的功夫便都没了，消失殆尽。
“如果我也能像他们似的，或许阿京就不会死了。”
余还手中的手钏被他的手死死的攥着，一颗颗珠子搁在他的手心儿里，好像是疼的，却又好像不是。
“这几天我做梦，常梦见阿京……梦见棉兰的日子。她给我揉腿，坐在脚踏上趴在我的床边上守着我，我一动，哪怕她困极了，也会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昨天让人推我下楼，坐在她那棺材边儿，想着余念，想着我爸妈，甚至也想了余归……我们家的这些人，大概都是不会理解我的，男女情爱对我而言，太轻贱了。偏偏我看重的事儿她们都不看重……”
余还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后面，近乎沙哑。
大鹤立在他的床边，莫名的，竟然想去握住他的手。
走到今日，他从不觉得谁是真正可怜的，顾垣城不是，余念也不是……甚至这些活着的、死了的顾家和余念的人里，只有先生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他想要的，谋求了这么多年……从未得到过。
哪怕是他的妹妹，余念如今留在这儿，不也是委曲求全吗？
所有他看重的在意的人一个个离开，想来，也只剩下余念了。
“大小姐是理解您的。”
“理解我，我多希望我妹妹能理解我，可她不能，她永远不能。”
余念昏昏沉沉的一直在梦里，梦里有太多的东西来来去去。
她看到了顾垣城，看到了顾硕……她最爱的男人，还有她的儿子。
他们在对她招手，问她的动作怎么会这么慢。
可是她跑，一直的跑……却怎么都追不上了。
她还看到她的父母，他们穿着自杀那天穿着的衣裳，望着她淡淡的笑。
他们依旧是依偎在一起的，他们惯常便是那样，彼此存在于彼此的怀抱里。
任是谁都插不进去。
她便是在这样的梦里醒过来的，睁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痕。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了她自己而流还是在为她死去的爸妈。
她这一觉睡得时间够久，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都黑了。
她能听到脚步声，便顺着那脚步声看过去。
大鹤在这房间里忙碌着，将她的外套挂好，仔仔细细的。
大鹤是个好男人，余念看着他便能想到他未来的妻子该有多幸福。
他本应该有更大的抱负，到底是被他们兄妹二人困住，才会留在这龑会，只治着他们两个人。
大鹤转身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余念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没有什么精气神，有一半是因为药物，还有另一半大概是因为顾垣城。
好像那蜡烛燃到最后，堪堪的要灭了。
“醒了啊？”
余念动了动自己的手，那原本插着的针头已经拔了下去，想必是这药输完了。
“看你这手肿成这样，我就把那滞留针给你拔了。明天换成中药吧，不伤身子。”
余念并没有说话，那眼睛里好像有无数的风云变幻，也有刀光剑影，可就是没了以往的光彩。
好像这顾垣城失去了联络，她便失去了一切。
“我哥哥说，要让我替他去办事，若是办成了，他便告诉我顾垣城的行踪。”
余念嗓子嘶哑至极，好像每说一个字都是刺棱的疼痛。
“哥哥说过是要办什么事吗？”
余念轻叹着问到，可还未等到大鹤回答，她便自顾自的挡了他的话。
“不管是什么，哪怕丧尽天良，去告诉哥哥，我一定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办，所以让他……务必替我找着顾垣城，务必。”
“好。”
大鹤应了她，可满脑子却都是严华的话。
顾垣城并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他……也没有能力去管这世界上的人和事了。
余念的眼角滑了行泪，轻轻浅浅的，可她那表情却不像在哭，这便是绝望了吗？
大鹤也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从不知道绝望到了尽头会是如此。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第二天，余还并没有让余念替她去办事。
他好像知道自家妹妹的身子不好，想让她好好将养。
大鹤便是这两个房间来来回回的跑，照顾了鬼爷的饮食起居，还要来照顾余念。
她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好像又回到了那绝食时候的样子。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要比那个时候好一些，至少大鹤喂她的食物，她堪堪的会张开嘴。
只是现在，却连糖都不想吃了。
可人总是需要力气的。
大鹤让厨房给余念炖了虫草鸡汤，喂她去喝，可这一口半口的，自然没有什么意义。
索性，就随她去了。
若是一天找不到顾垣城，或许她一天就要这个德行。
两天找不到就是两天……
日复一日的时间久了，总会有缓过神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