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想，顾垣城大概是说不出口的。
否则又怎么会支吾了这么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爱他，心疼他……
她不忍心在他的脸上看到半分的局促，所以她不会强迫他。
若是不想说，那就不必说，她自然会保护好他。
余还实在想不出余还会向顾垣城索要什么。
他是要复仇的……
而复仇的方式什么？他又想要得到什么？
余念依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好像自她回来，很多事情便不如她预料的那般了。
她以为她会和余还兵戎相见。
她以为她会看到余还残忍不堪的脸，她以为她会看到这个男人的杀戮。
可事实却并没有……
余还是脆弱的，她病得很重。
饶是她这样不懂医学的人都能感受得到，好像坐在轮椅上都显得那么勉强。
面对着病弱到这个地步的哥哥，她下不去狠心，也再说不出未亲眼见他时能轻易说过的那些狠话。
余还又让她来见顾垣城……
她想，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
顾垣城的大手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这一桌一椅，是这屋子里唯二的家具。
桌子上摆着一本书，封皮用牛皮纸包过，看不出是什么书籍。
他的手将那本书推得更远了些，伸手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
“我会答应余还。”
顾垣城的对着余念笑了，那黝黑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好像他一直都是这般温柔的样子，坦然也深沉。
他轻轻抚了抚余念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摁下来，吻了她的额头。
“如果你不回来，我或许不会答应他的……可是你现在回来了，我只想着你，所以一定会答应。”
余念对着顾垣城也轻轻笑了笑。
她牵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的大衣口袋，让她摸到了那颗她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糖果。
“再等等，你再等我一下……我会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也会让盛锦和顾垣彻从这里出去。我会好好表现，不会惹我哥生气，只要他消了气，会把所有人都放了的。”
余念并不是凭空在许诺。
她一路走上来，这栋楼里有多少保镖，每层是如何的摆设她早就记在心里了。
余念也曾想过让秦昂带人来救顾垣城，只是这里的人手众多，又大多是高手。
御赫、严华、陈康都在……
他们都不是等闲之辈，余念实在想不出到底有多大的队伍才能撞进这小楼来。
余念难得筹谋了这么多，难得在短短的这几个小时里安排了这么多事2.
只是她却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顾垣城不走，并不是因为他走不成，也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走，若他还留下，那或许只因为，他不想走吧。
余念终究还是被余还遣来的人叫走了。
她不过刚刚上来五分钟而已，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两句。
她会好好表现，所以不会推脱。
她拥抱了顾垣城，在他的唇瓣上使劲亲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去。
可她依旧不放心他，又折回来问他有没有带日常吃的要，上厕所或是洗澡该如何处理。
顾垣城摆摆手让她下楼，说自己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余念再回到余还的房间，屋子里摔坏的药碗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连同那染了药的白色脚踏都被清走了。
可余念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一股子血腥味。
她想，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这水泥厂的积怨太多，所以才总会觉得这难闻的气味始终徘徊在鼻腔。
余念重重的舒了口气，走到了余还的面前。
他依旧坐在那轮椅上，窗户下，和阿京躺的大概是一样的位置。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的肌肤近乎于惨白，眼眶凹陷的地方全部都是青色。
“吃药了吗？”
余念小心翼翼的问他，拿了把椅子坐在余还的床边。
他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却还是点了点头，算作答复。
大鹤进门时身后跟了人，有饭菜的香气飘进来。
“先生，大小姐还没吃饭，您陪着她一起吃一点儿吧。”
余念偷眼去看大鹤的表情，好像在刹那间便明白了他对自家哥哥的感情。
他是被哥哥抛弃过的人，大抵更珍视的便是兄弟间的情谊。
刚刚送她上楼，大鹤分明挂怀的是余还，如今下来，又拿着余念在说，这样余还便不得不陪着余念一起吃饭……
只要还能吃得下饭，便总能慢慢好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久久没有吱声，他叹了口气，大概是想要拒绝。
可还未等那话说出口，余念便赶忙凑过去撒娇。
“哥，我肚子饿了，你就陪我吃一点吧……我么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脾气那样大的鬼爷，谁都奈何不了的鬼爷，却还是因为他的妹妹软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总算答应要吃上几口饭。
饭桌被推了进来，然后是佣人提着食盒将菜一道道摆上去。
余念看到这菜色，知道这是跟了余还很多年的厨子，就连厨子都带来了，想必是没打算再回去。
大鹤将余还的轮椅推到了桌边，搬了把圆凳让余念坐下。
“你也坐下，陪我们一起吃。”
余念指了指空下来的位置对大鹤说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消了气。
明明对大鹤那么失望，明明觉得他害了顾垣熙她恨极了他……
或许是因为刚刚他跪倒在自家哥哥身边，哭着求他喝药吧。也或许是因为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处处周详。
她原本就不是会把恨意挂在心上的人，看着大鹤也憔悴了不少脸，她竟然劝着自己大鹤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是鬼爷的人，是必须要听从鬼爷的命令的。
这样想着想着，就真的消气了……
“大鹤，坐下。”
余还又开口，也是听到他说的话，那个男人才坐下来。
又有菠菜猪肝汤……
那是余念在棉兰怀孕的时候最常吃的东西。
佣人帮他们盛汤，布菜，余念却望着眼前那碗汤发呆。
那时候她吃这个是为了补血，那如今又有这道菜，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