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余念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父母亲生的。
为什么爸爸永远只向着妈妈，为什么没有任何明辨是非的能力。
为什么她分明没做错，却还是要被责骂。
余念赌气绝食，将门反锁。当然，她的这点小伎俩也没有人会在意，她饿也就饿着了，没有人来送饭、更没有人来关心。
到了晚上，余还回来了。
他们兄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从阳台跳进来，轻轻拍着余念的落地玻璃门。
余念去开门，看到哥哥手中提着的袋子，里面装了她喜欢吃的点心和零食。
那个时候的余还，阳光帅气，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
余念一开门，他便敲了下她的脑袋，板起脸来像是在嗔怪她。
“臭丫头，现在竟然学会绝食了。”
“哼。”
余念冷哼一声躺回床上，用厚厚的被子裹着自己的身体。
“你也是来教训我的么？我已经被你爸、你妈教训够了，不想再听说教了。”
“什么我爸、我妈，那不是你爸你妈么？”
余还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余念的桌子上，坐到了她的床边来。
余念还想张口说什么气话，便见到他的哥哥对着他摊开了手，张开了那不太宽广却温柔的怀抱。
“来，抱抱吧，别生气了。”
余念大概自小便是吃软不吃硬的，她看到余还，满腔的委屈覆水难收，唇瓣一瘪，就掉了眼泪。
“怎么哭了啊，别哭，哥哥抱。”
余还将余念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就像是哄着个小孩子。
那时的余念，最是依赖她的哥哥，情绪排山倒海，也顾不上其他，搂着余还便嚎啕大哭起来。
“我觉得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我是他们捡来的。”
余还大概被余念这奇怪的论调逗笑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赶忙道。
“关于这一点，哥哥能证明，你确实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宝贝，余长远和董慈的亲生女儿。从你在妈妈肚子里时候，哥哥就一直盼着你呢，天天盯着妈妈的肚子瞧，然后你越来越大，被妈妈生出来，你绝对不可能是捡来的，我作证！”
“再说，咱们一家人长得多像啊，是不是？”
余还轻声哄着，他永远知道余念在纠结些什么、在闹什么别扭。
“妈妈骂你了你很生气是不是，爸爸回来后只向着妈妈没有向着你，你更生气了是不是？不哭啦，哥哥不是回来了么，哥哥向着你。”
余还从袋子中拿了点心盒子出来，他一向洁癖，从不允许余念在床上吃东西的。
可是破天荒的，他将那盒子捧到余念的面前来，拿了块儿一咬就掉渣的酥皮点心送到自家妹妹唇边来。
“妈妈身体不好，不能生气，以后天大的事情也不许顶撞她，要永远向着她，懂吗？”
“不懂！不懂不懂！”
余念撇撇嘴，一口咬上去，连余还的手一起咬住。
“嘶，疼啊，臭丫头，我给你带吃的，你还咬我！”
“余还，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你也和爸爸一样！”
“余还是你能随便叫得么！没大没小。”
“你不向着我，我才不会叫你哥哥呢！”
“好，那我就把我带来的吃的都带走，不给你了。”
余还作势便要收拾东西离开，吓得余念赶忙抱住了他。
“别走哥哥，别走别走，我听话。”
余念，只知道余还偷着翻墙来给她送点心，只知道余还说不许惹妈妈生气。
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曾经替她去和他们的父母争辩。
说他的妹妹没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佣人们做错就必须受罚。
而他在替余念说话说话之后，也激怒了余长远，他的父亲罚他去地下室的酒窖反省，饿了一天一夜。
……
过往那些事，余念甚至完全不想想起。
眼底，是黎华苍老的脸，灰白色的头发。记忆中，她原本也和自己的母亲一样，都是温柔美丽的女人的。
“董慈，你是不是只会装可怜，你是不是只会装可怜。”
她扑过来揪住了余念的胳膊，力道很大，指甲几乎抠进了她的皮肉里。
可余念似乎依旧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面无表情，由着黎华扯着她发疯。
“你到底都和余长远说过什么？说我，欺负你了么？所以你现在为什么回来，回来做什么？找我报复吗？”
“如果你没有做过错事，又怎么会担心我报复。”
余念默默吐出了几个字，她总觉得黎华说的话她是听不懂的。
她的母亲分明和黎华无冤无仇，若说有仇，不过也只和姜年有一些，毕竟争抢过一个男人。
可她是了解自家母亲的性子的，和姜年争抢，她自然没有那个本事。
想必是他的父亲爱惨了她。
那么……黎华又对她的母亲做过什么吗？否则，她又在害怕些什么。
余念沉了沉眼眸，向前一步，黎华便跟着她的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的脸分明离得那样近，近到共享着彼此的呼吸，可黎华依旧没有认出她，依旧在叫她董慈。
“是你不中用，是你不中用啊董慈！如果你能中用一点，哪怕，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我和姜年能得手么？不能啊。这个圈子里的女人们，哪个不像人精似的聪明，只有你，像个白痴。除了哭你还能做什么？你还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会，我只要能拴住余长远的心，只要能让他相信我，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啊。”
余念面无表情的将自己代入了自家母亲的角色。
只不过她大抵是模仿不出来的，她妈妈那副泫然欲泣、脆弱惹人怜爱的模样。
她从来不喜欢逆来顺受，也讨厌哭，她一向只喜欢掌握自己的命运。
尤其是那些欺负过她家人的人，她自然不能宽恕原谅的。
余念又往前了一步，唇角多了抹笑意，阴测测的。
“你就没有想过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时隔这么多年，我为什么回来找你？”
她知道黎华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