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害怕余念一个不受控制的跑走。
余念摁了密码开门,他依旧站在走廊,扒着自己还没有干燥的头发。
“看什么?快进去啊。”
阿战挥了挥手,让余念赶紧进门。
他随意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少年人才有的蓬勃朝气,分明不是那么沉稳的模样,却透着一股子肆意潇洒。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余念在看些什么。
“喂,你别这样看着我,好恐怖啊。”
阿战对者余念挥了挥手,脸红到了耳根。
他依旧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眼神不自然的看了看自己上衣和裤子,最后落到了鞋子上。
卫衣、牛仔裤,篮球鞋,分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除了比他平时里穿得更运动了些,没有任何不同。
余念这样望着阿战,白净的脸,清秀的五官,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想起她哥哥上高中时的模样了吧。
他也常常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衣,那个时候篮球鞋的款式大概还没有现在这么新潮。
余还有很多奇怪的小习惯,比如他不喜欢系鞋带,总是松松垮垮的打个结,然后塞进鞋子的两侧。
余还和如今的阿战很像,生得干净好看,和他相处总是很舒服。
他从来不会像顾垣城这般,因着英俊而让人产生满满的疏离感,他总是亲切温和。
那个时候,他们的日子真好啊。
余念甚至有些自责,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多关心关心她的哥哥该有多好。
如果她能像粘着顾垣城那般的粘着他,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烦恼什么,或许她便能帮他多分担一些,他总不会踩进那雷区,也不会被顾博澜绑架。
到了如今,他也不至于被他仇恨折磨得体无完肤。
他总该是快乐的。
他们总该有平静的日子要过。
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对于余念而言无比奢侈也无比恶心。
她这辈子都没过了多久那样的日子。
求而不得,索性不求了,总觉得那四个字只会令她起满身的鸡皮疙瘩,汗毛直立。
“姑奶奶,求你了,进去吧。”
阿战双手合十,那张白净的小脸就像是被火烧过了一般,从额头红到耳根。
余念没有说话,好像即使心中起伏滔天的巨浪再汹涌,她也能做到不形于色了。
余念默默转身,带上门。
阿战这才舒了口气,单手插着腰,烦躁的用手掌撑着墙壁。
他的脸已经要烫死了,余念这个女人,真是个魔鬼!
……
顾垣城并没有回来。
余念确定这点的时候,是她拉开鞋柜门的时候,那个男人的拖鞋安安静静的摆在里面。
她拿了自己的拖鞋换上,进去,二层的位置,秦小美便探出了头来。
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晃晃悠悠的走了下来。
“您可是回来了,阿硕刚睡着,一直在等您呢。”
“顾垣城呢?回来过了吗?”
“回来了一趟,又走了。”
秦小美淡淡的说道,走到了玄关准备换鞋子。
“既然您回来了,我就下班了。”
“今天太晚了,睡这儿吧。”
余念将外套挂好,抬步上楼。
秦小美也跟在她的身后,向着客房去。
“顾垣城什么时候走的?”
余念这问题问得很不经意,完全不像是他们两个吵过架的模样。
当然,秦小美性子大条,自然也没有发现。
“嗯,走了会了,有半个小时吧。老板看了阿硕放在桌子上的作业本,然后……就走了。”
余念不再说话,让秦小美去客房休息,自己进了顾硕的房间。
那海盗船上,小小的身体沉沉的睡着,怀里还抱着巴斯光年。
床头灯昏昏黄黄的亮着,更衬得这小家伙的五官漂亮好看。
余念坐到床边,她不敢亲他,生怕吵醒了他,只能伸出一根手指,曲着,滑了滑那娇嫩的小脸儿。
一个男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可如何是好,等他长大了,一定也是祸国殃民。
他总有一天也会穿着一身运动衣,在学校门口等着某个女孩,也会有心意澎湃,魂不守舍的时候。
只是余念不敢想,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会不会在顾硕身边。
见顾硕睡得沉,余念走到了他的书桌旁,拿着那作业本走了出去,半掩着门,就着走廊的灯光,看着上面的字。
小孩子的字,总是写得很大,无论是英文还是中文。
顾硕的字虽然写得不够漂亮,可却规规矩矩的,上面是一片英文习作。
题目是,我的祖辈。
她今天带着顾硕去了余家的墓地。
c市的老传统,孩子不足十四岁是不能去坟地的,都说那里阴气重,对孩子不好。
可余念总没那么多忌讳,比起这些繁文缛节,她更不想让她的儿子心中有半分的芥蒂。
她终究只是个自私的人,别的东西,她大概没有考虑,她只想让她的儿子能过得顺遂快乐。
或许……
顾硕永远也不会知道吧。
她为他编造了怎样一个伊甸园。
四岁孩子的英文习作,纵使他是个天才,字数也不会多。
整整齐齐一页纸,不过一二百词。
我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都是好朋友,他们常常一起聚会、画画。
我很庆幸我有这样的祖辈,只是我的外公外婆和爷爷早早去世了,妈妈说他们是在天上团圆了,过着很幸福的日子。
我的奶奶生病了,一直在休养,若她康复,我会买花送给她,我爱我的家人们。
这文笔……
说实话,很稚嫩。
可从小孩子的视角来看,能用这么多高级词汇写出这么美好的英文句子,实属不易。
余念轻手轻脚的回了顾硕的房间,将他的作业本放好。
这东西,顾垣城大概是看过了,否则也不会让阿战来接他。
那么,他是不是有些消气了?
瞧着顾硕睡得香,余念这便离开了他的卧室。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拨通了顾垣城的电话。
那个男人接的并不及时,滴滴的响了好久,才听到他的声音。
“喂?”
低沉嘶哑的声音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余念叹了口气,只问他,“什么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