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垣城不在的今天，不得不承认，所有的工作效率……或多或少都降了下来。
昨天那八个高管依旧按时来上班，忙着余念根本看不懂的一些事，只是今天因为顾垣城不在，他们渐渐有胆子和余念交流了，他们会聊天，就像普通的同事那样。
毕竟是他家老板正式官宣的女朋友，大家对她有几分好奇也是理所应当。
余念在他们的面前没有什么架子，他们问的问题基本上都会回答。
这些高管也很有素质，一些敏感的问题通通避开，尽量不去触余念或是顾垣城的底线。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半日，顾垣城来了。
彼时，余念正和阿战针对华远博物馆的外观产生争执。
阿战讲究实用性和安全性，余念则格外看重美感。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结果，这时候，顾垣城进来了。
门被推开，余念看了过去。
这个男人原本系的板板正正的领带已经被扯掉了，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
他的脸色很难看，铁青，而比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的，是他脸颊上的一个巴掌印。
余念的眉心蹙了蹙，正好对上了顾垣城的眼睛。
那个男人向着她走过来，从余念的身后罩了过去，弯下腰去看她的电脑屏幕，像个家长在检查孩子的功课。
“怎么样？有没有进度？”
余念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寒气，风尘仆仆。
她用脸贴了贴顾垣城的脸，是冰凉的，又想要去握他的手，却被那个男人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他并不理会余念的亲昵，话题依旧在工作上
“你刚刚和阿战在吵什么？哪里有问题？”
顾垣城在余念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一如既往的优雅高贵，那张俊脸上挂了丝笑意，可是那笑容在余念看来却是格外的勉强。
唯有阿战，是个看不懂脸色的。
他跑到顾垣城面前将自己和余念争执的内容告诉他家老板，并且理智至极的举例子、讲道理、甚至用图表和模拟图等多种角度说了余念想法的不可行性。
他说的每句话，余念都没听进心里去，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顾垣城的脸，看着他勉强塞进西裤口袋的手，腕间的衬衣，有血渍。
他去哪儿了？去做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能让顾垣城心甘情愿挨巴掌还不反抗的人并不多。
余念自然有猜测，可那猜测不过只是跃进脑海的一瞬间，她便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大家已经忙一早上了，该吃点东西了。”
余念朗声开口，对着阿战打了个响指。
“我的助理先生，去订午餐吧，还有咖啡，大家都辛苦了，我请客。”
“可是这个……”
“下午再说。”
余念轻飘飘的说道，而后便站起身来，拉着顾垣城离开了‘作战指挥部’。
走到门口，余念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找阿战拿了车钥匙。
外面的风，真大啊。
好像这个季节就是如此，前两天还暖意洋洋，这几天便降温得这么厉害。
这栋楼外面的地面光秃秃的，在阳光下更显得毫无生机。
余念摁开车锁，拉着顾垣陈的胳膊推着他坐上后座，然后她走到了另一边上车，坐在他身旁。
车子外是呼呼的风，车子里有片刻的静默。
余念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问什么，只是探出手指，轻轻探上了顾垣城的脸颊，轻柔，再轻柔的抚了抚。
“疼吗？”
顾垣城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余念这样的眼神了……
心痛、不舍得，她看上去爱惨了他，好像只是因为他这点儿伤便能流出泪来。
那漂亮的脸蛋儿微微扬着，贝齿咬了咬那殷红的唇瓣，松开，声音更是婉转柔情。
余念将顾垣城的手拉起来，看到那牙齿印儿和血。
血迹已经干涸了，甚至没有简单处理过的痕迹。
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吗？
余念不解，他分明能照顾得好所有人，为什么唯独照顾不好他自己。
“这都是怎么弄的？”
“你在意？”
“是你妈弄的？”
“你在意吗？”
“……”
顾垣城问了第二次，余念似乎有片刻的迟疑，只是牵着那双大手的几根手指头，垂着头笑了笑。
“若是你妈弄的我不在意，若是其他女人弄的话……”
“如何？”
眼波流转，余念的脸上多了抹狡黠。
“我还能如何，只能说声恭喜咯。”
那被余念握着的大手一转，反客为主，他扯着她的手往前一拉，余念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你倒是豁达，什么都不在意。”
男人粗粝的气息徘徊在她的耳畔，气喘粗粗，好像每一寸呼吸都带着愠怒。
“我也不想豁达啊，我也主动了，奈何顾董看不上我，三番两次的拒绝。”
余念的既然已经撞进了顾垣城的怀里，便没想着要再推开他。
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因为震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伸出双臂将他的腰身箍住，好像能听到他心脏的跳动。
“顾垣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余念小心翼翼的问，视线悠长。
“你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心情不好，在强打精神，你是不是……很累啊？”
“嗯。”
男人轻轻的应了声，来自鼻腔的闷哼。
他将下巴放在了余念的头顶上，左右蹭了蹭。
怀里的女孩却忽然抬起了头，在车窗外的阳光下，对他明媚淡笑。
“既然累了，就回家休息吧，我们一起。”
后来的很多年里，顾垣城一直无法忘记这一天。
余念对他说了句听起来稀松平常的话。
而就是这句话，击碎他残存的理智，也击垮他最后的心房。
他忽然就释怀了，绝得什么东西都不重要。
只要余念能向他迈出一步，后面的九十九步，他就算踩着钉子，遍体鳞伤，他也会向她一路狂奔。
余念说，既然累了，就回家休息吧，我们一起。
那么的云淡风轻，柴米油盐。
然后她下了车，坐上驾驶座，将车子开去了天玺。
她将天玺定位成他们的家，顾垣城明白，对于余念而言，愿意和他重新有个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需要克服太多太多的心里负担了。
余念将车子稳稳的停进停车位，她的车技是顾垣城一手教导，好得很，像昨天那样死活停不进去的行为，大概全部是她假装的。
车子停稳，顾垣城先一步走了下来，拉开驾驶座的门，牵着余念的手让她下车。
两个人一起坐了电梯上楼，进门，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余念开了门，脱掉鞋子便去了厨房。
顾垣城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将那个女人胡乱脱下来的高跟鞋摆好，自己也换了鞋子才跟进去。
余念……大概是要做饭。
她的身上系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围裙，冰箱里的蔬菜和肉拿了不少出来。
顾垣城伸手敲了敲冰箱上贴着的家政阿姨电话，慢条斯理的说道。
“打个电话，叫人来做吧。”
“不要。”
余念执拗的拒绝，对着眼前摆着的蔬菜和肉搓了搓手。
“我很聪明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余念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机落在‘指挥部’没有带出来。
她摊开手，指了指顾垣城的西裤口袋，“手机借我用一下，我要在网上找个菜谱。”
顾垣城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看着余念熟练的解锁，熟练的用他的手机找到搜索引擎。
“嗯，这些菜的话，可以做什么呢……”
余念点了点自己挺翘的鼻尖，又问，“你喜欢吃什么菜，用现有的这些食材，我做给你吃。”
“白粥吧，简单。”
“白粥不行，没营养。”
余念知道顾垣城这是不想麻烦她，有他在，她确实也施展不开拳脚。
她将顾垣城的手机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推着他离开了厨房，到客厅，摁着他坐下。
“阿战跟我说你昨天一夜没有睡觉，在公司加班。”
余念一把将顾垣城推到在沙发上，甚至略显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先睡一会儿，我饭做好了叫你。”
一切的一切，如此的令顾董堂皇、迷惘……好像眼前的一切明知道有毒，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吃下去。
有毒的水，大概只能暂时解渴吧。
他懂，可不想再和自己的心抗争了。
余念一溜烟跑进厨房里，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顾垣城大概是累极了，他曲着胳膊垫着脑袋，目光却显得愈发的落寞、幽深、疲惫。
余念在网上搜了‘快手菜做法’，都是简单好上手又美味的家常菜。
然后将顾垣城的手机架起来，按照食谱上的文字和做法一步步的摸索。
做饭这种事情吧，好像没有那么难。
只要能认字，又没有很怕火、很怕刀的话，炒炒做做，不会踩什么雷。
余念蒸上米饭，选了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和肉片香菇这两个菜。
只是动作慢了些，肉片香菇炒熟的时候，西红柿鸡蛋基本上凉了。
她将菜端到餐桌上，跑到客厅去找顾垣城。
那个男人已经睡着了，长腿半曲着，受了伤的手搭在腰间。
顾垣城原本就长得好看，如今又受了点伤，躺在沙发上更有一种落魄美人儿的病娇，让人在刹那间便燃起了无穷无尽的保护欲。
余念不舍得吵醒他，便去拿了医药箱蹲在他的身边，她像是猫儿般在那医药箱中翻出了外伤药。
药瓶握在手里，却不知道该不该去给他擦了。
就这样，暗搓搓，暗搓搓的看着顾垣城沉睡的脸，不知不觉的，便对这个家伙起了色心歹念。
像他这样的男人若是没有女人追求就出怪事了吧？
余念伸出手指头拨了拨他的睫毛，这个家伙没醒，呼吸依旧均匀。
她又摸了摸他的脸颊，还是没醒，如此，便更加大胆起来。
她微微起身，弯下了腰，在他冰冷的唇瓣上贴上了一吻。
这一吻依旧很轻，无非只是皮肤的表皮细胞和表皮细胞简单接触，他没醒，呼吸安宁。
余念便笑了，像是做了坏事得逞了小孩子，捂着嘴，贱兮兮的偷笑。
原来幼稚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的。
她很多年前，就偷亲过顾垣城，那时候得逞后开心了一个礼拜，如今得逞……好像依旧开心。
余念笑着拧开了手中的药瓶，用棉签沾了药水小心翼翼的擦在他的手背上。
顾垣城的手很好看，和他的人一样好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的筋脉和血管很是分明，这是一双会让人无限眷恋的大手，很有安全感，那个咬伤他的人，又怎么能忍心？
余念对着顾垣城手背上的伤吹了吹，才给他上药，她将动作无限放轻，就像给洗完澡的顾硕擦头发擦身体那般的轻柔。
害怕他会痛，也害怕吵醒他。
顾垣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操心了，好不容易睡得这么香，应该让他多睡一会儿才好。
那个咬了顾垣城的人，大概有一口锋利的牙齿。
否则这牙印儿又怎么会如此的深，甚至咬出了血来。
被她托在手中的大手动了动，顾垣城还是醒了。
他眼皮掀开，瞳孔的颜色很是迷蒙晦暗。
那眉头蹙了起来，而后便使劲儿去揉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余念赶忙将他扶起来，捧起那张俊脸，仔细去端详他的双眸。
“不要揉，缓一缓，能看得到我吗？”
顾垣城沉默了好久，然后，便直接将余念揽进了怀里，好像用了极大的力气。
“嗯，现在看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