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还是焦急的,当然,他不得不急。
上半身不停的向前倾,跃跃欲试的往车子内偏过身去。
高傲的自尊心让他没有将手探进车里,如果可以的话,余还只恨不得一把揪住顾垣城的领口,冷言冷语的威胁他。
眼前的家伙分明已经是一个瞎子了,一个瞎子有什么资格和他的妹妹在一起。
他又有什么资格,对一个被他父亲害死了父母、害死了哥哥、毁掉了一切的女孩谈及爱情?
他们原本都不该如此的……
余还是绝对不会允许让顾垣城和他的妹妹在一起的!
无论他是余念亦或是楚拾一。
只要他还活着,他便绝不会允许他们两个人产生任何交集。
拾一那么聪明,余还不想让她起疑,自然不能从她身上下手,那势必要在顾垣城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并且,必须要一击必中。
“顾垣城,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不会到胡志明来,也不会再来招惹楚拾一。我分明给你铺好了台阶,做了这么大场面让你走条平顺之路,你偏不要,非要选这条最难走的。那就怪不了别人了!拾一的过往注定此生无解,你对于他而言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了!还是一个离异、有孩子、眼盲的,陌生人。”
这些话,余还说的狠辣。
好像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什么都说不清,什么都算不明白。
只剩下恨,彻头彻尾的恨……
即使杀了顾垣城也不能解掉他心中的恨意,唯有不停的折磨他,永生永世的折磨他。
“此生无解?”
车里的男人闷闷的笑了起来,他偏过头,窗外是厚重的青草味。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复明,如今他真想看看余还的表情啊……
焦急、忐忑、发疯、急赤白脸。
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否则他也不会急功近利的说那些话,每一句听起来算是威胁的内容,不过都是为了掩盖他的心虚。
他控制不住余念、更控制不住如今的楚拾一,他便只能来威胁他、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
可天底下,哪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密不透风的呢?
顾垣城的合了合眼睛,眉心浅浅的痛意似乎已经被此刻的情绪取代。
“余还,不得不承认,我是佩服你的。能用自己的血喂蛊虫五年,受尽极致的寒意折磨……这自然不是一般心思能够做到的。”
微启唇瓣,顾垣城说的每个字都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天边猛然划过一片光亮,掠过余还那狰狞惨白的脸,这被手电筒打着如同白昼般的灌木林里,凄厉的声响来去……打雷了。
“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那地方不过就是那巴掌大的地方,你整日足不出户,能接触的不过也只有那些人罢了。蛊虫要用鲜血喂养,五年的时间,日日不停,五年后,那蛊虫一半做药引,一边入泥做塑,方可抹除掉被下蛊之人的记忆……楚先生,我说的可对?”
顾垣城说的是对的。
伴随着阵阵惊雷作响。
好像那原本被余还藏得好好的东西终于藏不住了,掀开那帷幕,答案喷泄而出。
他一直以为,至少这件事,他是能赢过顾垣城的。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那里是他的地盘,知道这件事的人又极少,巫婆婆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出山的,他自然有着十足十的把握。
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到了出了什么问题,到底是谁,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余还的大脑很乱,他说不出话了,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般。
那双大手略显错愕的摁在了自己的腿上,用力,再用力,直到指节发青,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可是很快,他便收敛了神色。
定稳心神,即使顾垣城看不见,余还依旧强迫自己喜怒皆不形于色。
他端端正正的坐好,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深邃的眼窝,那双眸子就像是埋在一片晦暗里,高挺的鼻梁和下颚线连成一条线,只有一半的脸色陷进微光。
如今的余还,不过是在跟他自己赌,赌顾垣城只知道那些前因,而不知道后果。
若他知道,自然不会按兵不动的。
“没错,我是用自己的血喂了蛊虫五年,一开始只是指尖血,后来,那蛊虫的口味刁钻,我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每天都像生活在冰窖了,即使夏天身处棉兰,也要烤着火盆取暖。可我不后悔,那五年……起初你和念念在一起,后来她抛下你去念书,再后来她回了c市,我既然敢用这么多个年头来布下这个局,你便应该知道,我是势在必得的!除非我死,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妹妹和你在一起,你想要nirvana?拿去好了……你想要毁掉我的一切也尽管拿去毁,我等着你。”
余还说的自然是信誓旦旦的。
可他依旧在偷眼打量着顾垣城的表情。
那个男人……
自始至终都是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任凭他说什么做什么,惯常便是无动于衷。
余还不懂,为什么顾垣城始终不将底牌抛出来。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猜不透。
顾垣城是想要让拾一恢复记忆,亦或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又或者前面的都不要,他只是气不过,想要毁掉他拥有的一切来报复?
他就像是只跳梁小丑,不停的在他的面前折腾,偏偏顾垣城自始至终,都不将底牌摊给他看。
“楚拾一……这名字是你给她起的?拾一,失忆,我不喜欢这两个字。”
顾垣城缓缓说道,手指若有似无的点在自己的太阳穴。
坐在驾驶座上那一言不发的男孩忽的转过头来,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老板。”
二人目光皆是幽深,好像有什么东西早就心领神会了。
“余还,你一定以为我并不知道让余念恢复记忆的方法吧?所以才有这个闲情逸致坐在我车子外和我说了这么多闲话?”
车子的引擎轰轰作响,驾驶座上的男孩似乎已经跃跃欲试了,在等待着自家老板的下一步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