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拾一是确定的，他刚刚不舒服了，眉心一直拧着，也一直在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刚刚一定是有些不舒服的，脸色明显不对劲。
楚拾一的大脑依旧停留在车子里，可是车子外的战火却已经燃烧起来了。
保镖们齐刷刷的将顾垣城的车子连同他们这些人一起围了起来。
这态度自然也明显，今天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过去，顾垣城也不可能简简单单的离开。
“哥……”
拾一柔着声音低低唤了声，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撒娇，使劲儿撒娇，哥哥总会心软放过她的。
可是今天，情况自然是不同的，她只看到自家哥哥过分冷涩的脸。
哥哥自然是生了大气的，那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恼怒。
一双大手紧紧的捏着轮椅的扶手，一呼一吸，再开口的声音都是坠入谷底的薄凉。
“解释。”
女孩的唇瓣微张，夜色下，那秀气好看的眉心紧紧拧着，好半天都没有吱声。
她该解释什么？
她自是无话可说的。
没有人逼她跑出来，也没有人逼她做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
她的哥哥分明三令五申让她不要和顾垣城接触，可她没听他的话，依着自己的想法锁心所欲了。
所以她解释不了什么。
甚至连找个借口说她只是诱敌深入的资格都没有。
拾一长长久久的静默显然已经点燃了楚先生更为深刻的怒火，那男人的下巴微抬，目光如刀子般落在顾垣城的车子上，眼窝深邃，只剩下一片狠辣。
“御赫，把大小姐带回去。”
想来，这是要和她秋后算账了。
拾一并没有反抗，她的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胃，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汗。
还好，她的胃病已经开始发作了，时间刚刚好，来的刚刚巧。
后面，她只需要卧床，装死，哼哼唧唧说她难受，便能很快躲过此劫了。
只是，她能逃脱，顾垣城呢？能化险为夷吗？
“大小姐，请吧。”
御赫走到拾一的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楚拾一便面无表情的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
跨过楚家的门，她下意识转头去看那夜色中混乱的一切。
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不过须臾片刻，又都熄灭了。
……
余还知道，今日的会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御赫告诉他，拾一跑去监控室倒监控的时候，他便觉得那丫头不对劲了……
余还一抬手，便有人推着他的轮椅缓缓往前走，向着顾垣城车头的方向。
车窗玻璃被那个男人摁开，两个人一个面向南，一个面向北。
就这样隔着一道车门并肩而坐。
周遭的保镖们，皆鸦雀无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坠入了谷底。
就像是两个国度的首领碰面，兵戎相见之前，每分每秒都是跃跃欲试。
“顾董当真好手段，总能杀我一个猝不及防。”
“顾某不过一个凡夫俗子，自然是比不过楚先生的神仙术法。”
一来一往，皆面无表情。
只是那傲然的气场碰撞，在场的其他人皆毛骨悚然、草木皆兵。
或许，在余还和顾垣城之间，是有着某种默契的。
他们心照不宣的不去看彼此的脸，各自面冲前方，一个望着燎原的夜色，一个只能瞧见那大片通明的光亮。
“你应该很好奇，为何我妹妹会一点都不记得你了吧？若说失忆，她总该能记得些过去的片段，只要稍加刺激，便全部想起来了。想必你已经刺激过她了，如何？情况可如你想的那般？”
此刻的余还，自然带着一股子胜利者的嚣张。
商场上的事，他是比不过顾垣城的。
他的nirvana自然也比不上鼎信的根基。
可唯有一件事，他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那就是他的妹妹。
拾一的记忆……哪怕顾垣城再手眼通天，自也查不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想让他的妹妹恢复记忆……难如登天。
“为了拆散和我余念，你当真是煞费苦心。”
顾垣城冷声开口，他在西裤的口袋中摸出了烟盒来，摸摸索索的去开，奈何今天他的手却怎么都不听使唤，那盒子找不到摁扭，索性被他一把丢在了车后座上。
“为了搞垮我，你不也是煞费苦心吗？咱们两个人彼此彼此。”
余还的表情却渐渐变得柔和了，甚至还带着几丝让人看不透的阴柔。
他将手肘撑在顾垣城的车门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摁着自己的眉心。
“我以为上一次我们的见面已经让你知难而退了，没想到，顾董勇气过人，依旧不打算停手。”
“我从没开始过，何来停手？”
顾垣城冷涩的反问让余还一愣。
车子里面坐的男人总是那不咸不淡的模样，让人看了便讨厌。
“你不会以为，网上那些攻击你的无聊东西是我做的吧？”
顾垣城歪过头来，那眉眼便靠得余还极近，近到每说一句话，便有气息扑在他的脸上。
“你也算是了解我的，你觉得……那种低级的手段，我屑于去做？”
是，顾垣城是不屑的。
以他的心思手段……
爆料、挖背景，这些都太过于幼稚了。
他已经有一份收购案在先，又何必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可不是他，又会有谁呢？
余还已经是个死人了，鬼爷亦是个死人……至于楚阔，这个身份鲜少对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就像顾垣城很难弄明白余还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余念失忆，余还一时间，竟也想不到是谁在背后企图搞垮他。
如今的他们两个人，皆是坐在茫茫夜色里，仇恨如雾气蓬勃，对方的心思筹谋便是荆棘满布。
他们两个人皆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顾垣城拿起手机，慢条斯理的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又被挂断，紧接着树影里便跳出了一个人，利落的坐上了驾驶座。
“顾垣城，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有的东西，早就此生无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