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的态度很明显,她这是和顾垣城划清了界限。
无论是那决绝的目光还是那冷然的态度,就好像那个男人与她之间并没有任何难以忘怀的过往。
就好像那离婚证一领,所有的事情就真的过去了。
他们之间再无感情可言,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恨意。
“念念。”
顾垣城快步走到了余念的面前,旁若无人般的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瞳仁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好像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思念都在见到余念的这一刹那如洪水般涌来。
顾垣城的目光露骨的落在余念的脸上,可眼前那女孩却并没有半分回应,甚至连躲闪都没有。
她只那样望着他,坦然自若。
“念念,我很想你,我……”
顾垣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余还出声打断。
“严华、陈康,家里正办丧事,不相干的人就不必在场了。”
那人的话音一落,黑压压的人群便像是闻见血腥味的僵尸,涌过去将顾垣城团团围住。
余念便看不到他了。
只能听到拳头落下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闷哼声。
顾垣城那样的性子,自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可双拳难敌四手,眼下的情况,他被那么多人围住,无疑是在当人肉沙包……
打或者不打皆是送死。
熊熊大火,灼灼黑烟。
余念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好像眼前的画面,那刺耳的声音她都不想要再听了。
又好像那些声音都如凌迟一般,皆是折磨。
即使看不到,只是听着那声音,都是一种痛苦。
余念咬着唇瓣转过身去,决绝的向着那大火一步步走。
火光中,隐约可见余归的身形,好像这样便能逃开了。
她们余家那么多条人命都死在顾家的手上,她又怎么能对顾垣城心慈手软?
只是那黑烟真呛人啊,呛得她捂着唇瓣咳嗽起来。
阿京凑过去帮她顺气,却只见到余念满脸的泪痕,一双眼眸空洞至极,这大抵可以被称之为痛苦。
她一向以为难过到极致便是泣不成声,却不知,有的时候哭不出声才最噬心蚀骨。
阿京似乎被余念这幅模样吓到了,她转过头去看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也正望着他们,双眸冷涩,眉心紧蹙着。
余还的目光撞上了阿京的视线,却只看到那女孩对他摇了摇头的模样。
阿京和余还之间自然是有着某种默契的。
一如现在,余还只看着阿京的表情便明白了一切……
余念,终究放不下顾垣城。
无论那丫头说了多少狠话,她终究放不下他。
人群中,似乎传来顾垣城狼一般的嘶吼。
“余念……余念!”
他的喊声撕心裂肺,喊得余还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饶是他都会狠不下心去,又何论余念呢。
那丫头站在那火堆前,肩膀不停的颤抖着,可余还知道,她在动摇,在隐忍,在克制。
或许下一秒,她便会转身扑过去救他。
陈康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他快步走到余还身边,轻声道,“先生,顾垣城是个烈性子的人,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余还的手微微一抬,算是允了陈康的请求。
他没有喊停,可那些兄弟们终究不敢再对顾垣城下重手。
那人从人堆中杀出重围来,身上和脸上尽是鲜血。
他就这样踉跄着脚步走到了余还的面前,力道不稳的摔在了地上。
“余还,我……”
那双布了鲜血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余还的手,鲜血染脏了鬼爷的衣袖,他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你单枪匹马的闯进这林子,如今怕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顾垣城的唇瓣微微扬起,鲜血便顺着他的唇角滚落,带着一股子谁都看不明白的孤勇。
余念似乎再也忍不住了……
她从那火堆前冲到了自家哥哥身侧,一把揪起那满身是伤的男人。
“顾垣城,想找死你也给我死远点!别死在我家门前,我们余家已经受不了这份晦气了!”
余念大概是说了重话。
或许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她能望着满身伤,满身血的顾垣城,决然到这种地步。
可那双眸子却是望着她的……
他的表情甚至一如往常那般的柔和,就像那血都不是他的,落在他身上的伤也不是他的。
“陈康,给我把这个家伙丢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他!”
余念一字一句的说道,可那人的手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鼻腔里尽是血腥味,一股子难以名状的感觉顺着胃不停的翻腾着。
可余念不敢在他的面前发作,便只能咬着牙,强忍着。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话都没人听了吗!把他给我丢出去!”
“念念,我不走。我既然敢来,就没想过要走……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回去的话,我愿意呆在你身边。”
顾垣城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字一句都似是在哀求。
她的手在颤抖,那个男人的手也在发颤。
好像他的痛意也能涌遍她的四肢百骸,真痛啊……
顾垣城的目光渐渐移向了余还,只是淡淡的笑着。
“鬼爷,我一个人来,还不能表示诚意吗?放了我父亲,他的过错,我来替他承担。他欠你们的,欠余家的,我来还……”
话音落,顾垣城的一口鲜血便喷在了地上。
他似乎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力道不稳的倒在了余念的面前。
而在他合上眼睛之前,那只钢笔还是被塞进了余念的手心里。
“念念,拿着。”
或许吧……
他们所有人都不及顾垣城来得狠毒。
他们谁都豁不出去的一切,唯有他能豁出去。
余还知道,顾垣城这是要和他抗到底了。
在顾垣城来之前,他将鼎信集团的一切都安顿妥帖,也将顾家的一切都处理得尽善尽美。
顾垣彻名正言顺的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跟了他将近十年的秦昂成为了鼎信集团的副总经理,亲自辅佐他的弟弟。
若不是报着再也回不去的心,他又何必要把自己的身后事料理得如此周全……
而这样,便是最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