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停下脚步,只对顾父敷衍的回了句,“您和妈都是为了大哥好,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话到此处,顾父终是没再多言。
余念将顾父送回大宅,才挥手道别。
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想躲也躲不过去。
去a市路程不远不近,开车不过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那辆停在车库的车子,便会想到买车子的人,想到买车子的人便觉得心绞痛,余念就会烦闷不堪。
顾垣城啊顾垣城,真是个讨人厌到极点的家伙,也不知道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到底有没有退烧,有没有好一点。
余念心里乱糟糟的,可那些混乱的情绪过后,便是无边无尽的担忧。
满脑子都是顾垣城那苍白的脸,还有微拧眉头的模样。
人啊,真是个奇怪的生物。
余念带上鸭舌帽,又将外套的拉链拉到了下巴,这才将双手插进口袋里,低头赶路。
她选择了最慢的大众交通方式去a市。
先是步行到地铁站,然后又倒了几趟地铁到达高铁站,买了去a市的车票上了高铁。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位置,以至于如此乐此不疲的大费周章,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一旦静下来,便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好像只有像这样在人群里穿行,在人海茫茫中来来往往,她这心里的不痛快才能有些缓解。
余念折腾到a市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钟了。
她摘掉帽子,抖了抖自己的长发,这才缓步进了医院。
纪星辰住院的所有事宜都是顾垣城安排人办的,他特意没有将她安置在c市,想来也是有很多顾虑的。
如今这也算是个好事,出入医院,余念也不需要避人耳目了。
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堂而皇之,不需要费心顾虑熟人的目光。
余念轻车熟路的摁了vip病房楼层,好像无论哪个医院,vip病房都比普通病房要安静不少。
她刚刚走出电梯,便被一位穿着白袍的男人叫住了,就好像在这里瞪了她很久。
“余小姐!”
余念一愣,没想到a市也会有人认识她?
她不过怔愣的这会子功夫,那穿着白袍的男人便立刻迎了上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带她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余念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只是这些年来的突发情况当真是数不胜数,她已经麻木了,便也不怕什么了。
那个男人倒是直接,还未等余念问,便自报家门,“顾先生吩咐过了,若是您到医院来,有些事情让我和您当面交代清楚,至于要如何处理,也都听您的意思。”
“顾先生?”
余念一挑眉,而后便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c市的人都称呼顾垣城为顾总,垣大爷,此时突然有一个人叫他“顾先生”,余念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句顾先生,倒真的比前面那两个称呼更显得高深莫测了。
她只想知道,顾垣城的手到底还能伸多长,好像她无论怎么跑,怎么逃,都没有躲开他的包围圈。
就像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过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一般。
昨天他们见面,余念分明只字未提今天要来见纪星辰,可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这医院里便安排了人在等着她。
顾垣城为了她,总是那么的大费周章。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听着。”余念拉开椅子坐下,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钱医生对余念交代了很多,等到她再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只觉得原本就混乱疲惫的大脑似乎更疼了。
就像平地几声雷那般。
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那个号码,犹豫了好半天,终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摁下了通话键。
她本不想联系余还的,可偏偏这件事情……不得不找他。
你说这人世间的事情,到底有多可悲。
她只是冷然又怨念。
想必太平的日子不会长久了。
余念似是被突如其来的这些事情弄得烦躁了,在没人的地方吹了好一会儿冷风,这才将手机扔进口袋里,大步流星的离开应急通道,向着病房走去。
*
vip病房。
即使尊贵,却也处处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厉害。
顾垣城素来是个大方的男人,哪怕是对纪星辰,也丝毫没有吝啬,一切的一切,用的都是最好的。
余念进门的时候,那个女孩还睡着,小脸苍白至极,毫无血色。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下,神色却依旧淡漠,甚至渐渐趋于平静。
在这期间,刚刚叫住她的那个医生走了进来。
他刚刚做过自我介绍,说他姓钱,是这家医院vip特诊病房的专属医生,因为顾垣城曾经有恩于他,所以唯他所用。
又是个对顾垣城忠心耿耿的家伙,和秦昂一般无二。
余念只是骇然,顾垣城那个男人什么时候热衷于做公益了,竟然随随便便就能给别人当恩人了,而这么多年来,她陪在他的身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她无心猜测这位钱医生和顾垣城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满脑子满心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啊搅,搅成了拨弄不清的线团。
钱医生恭恭敬敬的对她颔首,而后便从白袍的口袋中拿了针管和一小瓶药剂出来。
他说纪星辰的精神不好,只要醒着,便会大吵大闹,疯得厉害,他找精神科的医生来会诊过,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既然不知道该如何治,索性不治了,在她每日的营养液中加了些安定剂的成分,求个安宁。
在看过纪星辰检查报告后还能替她保守着秘密,也亏得钱医生和顾垣城的旧交情了。
眼前的白袍男人将针管中的浅黄色液体缓缓推进纪星辰的输液瓶中,随即收好东西退了出去,将这房间留给这两个女人。
余念知道,这个女孩很快便会醒过来。
顾垣城大抵是起了悲天悯人之心,才会把纪星辰的事情交给她处理,毕竟……
这个女人和他们余家有关。
药效起作用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而这六十分钟,每分每秒,都让余念无比煎熬。
她真是很担忧,只怕行差踏错,便会耽误了纪星辰,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是容易选择的呢?
纪星辰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了余念。
她似乎很震惊,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余念的脸上,而后便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泪来。
余念并没有去安慰她,倒不是她心狠。只是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深陷悲苦的人何其多,她总不想浪费自己过多的同情心,去同情原本不需要同情的人。
可想到电话里余还的态度,又觉得心里那么的不舒坦。
纪星辰似乎哭得很委屈,她捂着嘴巴呜呜咽咽。
“哭什么!”余念冷然问道,双手放在膝头,更显得沉冷。
纪星辰似乎被她这冷漠的声音吓到了,脸上写满了惊恐,只不过下一秒便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瞒不住了,所以……也不想再费心费力去瞒。
“念念,我对不起你。”
纪星辰的声音极其正常,并不像医生说的那样,会大吵大闹。
那么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又都是什么呢?装疯卖傻,佯装被吓破了胆,继续糊弄她吗?
“你没有对不起我。”余念的声音依旧平静,她抬头望着她,却是极近的冷然,“你只对不起你自己。毒品是什么玩意,你竟然也敢沾?!”
“我……”
惊讶、冷涩、害怕、慌张。
余念从纪星辰的目光中读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无比可怜,可偏偏这些可怜又都是她自找的。
“你我认识三年,我们同吃同住,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我竟然不知道你吸毒,竟还是那么烈的毒品。真不知道是你藏得太好,还是我太傻,什么都看不明白。”
“念念……”
纪星辰挣扎着起身,她想要拉住余念的手,可又在那冰冷的目光中渐渐退却。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厉害的,可我没想到……”
余念猛地起身,她上前一步握住了纪星辰瘦削的肩膀。
只是冷静的望着她,恨不得望进她的心坎里去,“告诉我,是不是余还逼你的?”
“不,没有!他没有逼我,他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他,我……我早就被人糟蹋了!”
“呵,他对你很好?如果他对你够好,又怎么舍得让你来监视我呢?又怎么能看着你吸毒还不阻拦,除非……他也吸。”
“不,不是的,你不要多想!你哥哥他,他……”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余念的声音格外急迫,那双握着纪星辰肩膀的手因为生气而不停的发抖。
她是恨铁不成钢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她的情绪极其复杂,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纪星辰说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