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峰正为如何传出信息发愁呢,机会就来了。
宴席之后第二天,段红宝让钱正去镇上把钱存在银行里,存活期,等过一阵子好拿出来那个金货。
钱正颠了颠钱袋子,“这么多钱,这么沉,我一个人怎么去啊?”
段红宝想想也是,“等会儿,我找个兄弟陪你去吧!”
钱正伸手拦住他,“不用,不用,我让那小木匠陪我去,他嘴巴严实。”
段红宝犹豫了一下,“他行吗?那可是个外人呢!”
钱正笑了,“大哥,老木匠这师徒俩的手艺不错,以后就留在咱家吧!镇上谁家没个大事小情啊,以后就让他俩出去干活,钱咱们收着!再说了,以后你要做大事,也少不了置办些物件。”
段红宝的确很看好孙木匠的手艺,也很喜欢李乐峰的性格,但是养两个木匠到底吃不吃亏,自己还得再想一想。
钱正也没准备让他现在就给个准信儿,拎起一个钱袋子,到后院叫上李乐峰。
李乐峰听到钱正的召唤,倒是愣了一下,这不是“瞌睡来了,碰到枕头”了吗?他跟孙木匠打了声招呼,跟着钱正走了。
钱正和李乐峰一人拎着一个钱袋子,骑着大二八自行车赶往镇里。
在路上,钱正问李乐峰,“小子,知道这里有多少钱吗?”
李乐峰点了点头,“昨天听到他们算账了,说是收了六万多的礼钱。”
钱正乐了,脸上的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六万多?说少了!佛堂的大佛建成了,还收了四万多香火钱。咱俩这手里啊,差不多有十一二万!”
“十一二万?!”李乐峰惊讶了。
自己的老父亲在花英台镇当会计,一个月才挣四十七块钱;自己警校毕业,在公安局上了两个月的班,一个月也就拿三十二块钱。老段家母子俩一天收到钱,就等于父子俩一百六十多年的工资!
钱正看着李乐峰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得更大声了。“小子,别当木匠了,跟着段哥干吧!跟着段哥,就不像你们现在那么累了,来钱快,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多好的差事!”
李乐峰应了一声,“嗯。”
这可把钱正整懵了,“你这一声,是啥意思啊?同意,还是不同意?”
结果李乐峰却告诉他,“储蓄所到了!”
这家储蓄所就在集市边上,离卖装饰材料那一排商店还是挺近的。
钱正拎着两袋子钱,正在排队办手续,一转眼,李乐峰不见了。
钱正心里一慌,看这孩子老实,才把他带出来,这怎么一不留神人没了?
他刚要出去找,李乐峰又在他身边出现了。
“吓死我了!你这小子怎么神出鬼没的?”钱正擂了李乐峰肩膀一拳。
“钱哥,给你汽水。”李乐峰拿了两瓶橘子汽水,递了一瓶过去。
“你小子,还挺有心!”钱正笑着接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半大瓶。
“嗯,刚才我听见你吞口水了。”李乐峰还是那样,实话实说。
哥俩把钱存上之后,骑车往回走。
李乐峰这次主动开口了,“钱哥,我看段大哥准备了不少五子崩,这东西现在很难弄到了吧?我看我们村里的土枪土炮头一阵儿被公安收缴了不少。”
“嗐,咱大哥想弄点这玩意儿还不容易啊?你又没见识了!这些都是从外地弄来的,咱家可不光有这个,还有更有劲儿的东西呢!”钱正脸上带着点儿诡秘的得意。
“还有更有劲儿的?大哥想干啥呀?”李乐峰觉得这家人简直不只是“村霸”这么简单了。
“以备不时之需!”钱正拽了一句有文化的词,“哪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比咱家更横的?留着,总比没有强!”
李乐峰心里有了数,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回到后院,李乐峰发现西屋看守的人撤了。于是,他问孙木匠:“师傅,我看西屋看守的人撤了,咋回事儿?”
“嗯,对!”孙木匠正在刨木头,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早晨看见一个挺漂亮的闺女被段老大拽进东屋了,可能这是要结婚的那个。”
“老高家二丫头?”李乐峰想起来那天赵胜说的话。
“差不多就是她了。”孙木匠掸了掸刨花,又一块料打好了。
李乐峰抽出一块木材,放到台上,“师傅,接下来咱是不是应该给段家四哥打家具了?他要什么样的?”
孙木匠继续刨着木料,“这不就是嘛!今天四东家把图纸送来了。他家的人真是讲究,这套家具也要雕花的!”
“那咱们不得多停留几天了?”李乐峰把木料码齐,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家里能不能加快进度。
“是啊,怎么?想家了?”孙木匠打趣他。
李乐峰摇了摇头,“没有。”
打家具远远比雕佛像要简单多了,最难的也不过是给床头雕花。师徒俩也不着急,慢工出细活。
老段家的木材是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李乐峰看出来,这些木料都是后面老林里上了年头的老树,都是林业部门禁止砍伐的树种。看来,护林员已经被老段家给买通了。
佛像立起来了,乌鸦举办的法会也多了起来,每天佛堂前后都是烟雾缭绕,善男信女们嘴里念念有词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时候,乌鸦还会坐在佛像前给大家讲讲佛法。
这些当然都能传到佛堂后面干活的师徒俩耳朵里。
李乐峰干活认真;可是对于乌鸦的话,他也没落下,越听越不对。
先不说乌鸦讲的东西是胡乱拼凑的封建迷信思想;就说这都八十年代了,她怎么还会宣扬帝王转世那一套?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个乌鸦自称是老佛爷,因为自己和佛像长得像。
还有个理由,她有四个儿子,和武则天一样。武则天是菩萨转世,所以她也是菩萨转世;她的四个儿子就是武则天的四个儿子,转世投胎来到这里。
李乐峰听完,默默地在心里嘀咕着,合着赵胜就是薛怀义了?
可是不管多么可笑,这件事的走向却越发地令人觉得可疑。
乌鸦告诉信徒,自己已经得到了唐朝的宝藏图纸。只要大家相信她,跟着老段家干,以后一定能升官发财。
李乐峰把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并不多说什么。
可是没想到,一天夜里,孙木匠问李乐峰:“孩子,你也回不了市里了,要不咱留着老段家跟着段老大干吧?”
李乐峰非常惊讶,自己的师傅在几天前还在想着快点儿离开这里,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孙木匠半天没听到李乐峰的回答,接着跟他解释:“你没听老太太说吗?她都找到唐朝的宝藏了,这么多人都往里投钱了,我想肯定不是假的!”
李乐峰倒是有话直说:“唐朝的首都在长安,也就是现在的西安。咱们这是东北,能有什么人这么老远的把宝藏挪过来呀?”
“那不一定,这边总有王爷吧?”孙木匠是评书的爱好者,各种志怪小说故事可都听过。
李乐峰莫名地烦躁起来,“您可别跟着他们瞎闹了!唐朝的时候,咱这地方兵荒马乱的,今天属于高句丽,明天属于唐朝,后天又归渤海国管了……老百姓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会有王公贵族过来藏宝贝?听我的,武则天和她四个儿子保证都没来过这里!”
孙木匠被李乐峰这么一说,也犹豫了。李乐峰本来就是大学生,知道的多;这孩子平时都不爱说话,今天一气说了这么多话,肯定是为了他好。可是老木匠心里还抱有幻想,“我看老太太把这事儿说得真真的……”
“您还看见他们干违法的事呢,您怎么不学呀?”李乐峰知道为啥这么多人跟着乌鸦这个老太太瞎胡搞了,真的是太能蛊惑人心了!
难得自己的徒弟这么说话,还一下子把孙木匠给噎住了。
虽然劝住了自己的师傅,李乐峰的心情,并没有缓解过来。
在他看来,段家的野心不只是在地头上称王称霸,明显还有别的目的。
也不知道高队长看见自己留下的信息,能不能尽快找到那几个人?
李乐峰左思右想,也渐渐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咕隆”一声,应该是有人摔倒了。他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还能听见屋子里有轻微的鼾声,看来不是师傅起夜。
李乐峰起身披上衣服,推开门,看见门口俯卧着一个人。借着月光,他看到那是个女人,下意识地伸手要扶起她。
那个人女人张嘴就要尖叫,被李乐峰迅速地捂上了嘴巴。
“你是谁?”他低声问道。
那个女人跪向他,用更细弱的声音哀求着:“求求你,不要声张,放我走吧!”
“你是谁?”李乐峰依然问着这个问题。
“我是高家二丫头,我趁着段红宝睡着了,跑了出来。”女人泪眼汪汪。
李乐峰知道院子的结构,她从后院跑到前院,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实属不易。
那个女人似乎明白李乐峰的疑惑,可是她来不及解释了,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眼神里充满了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