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缇婴又和假的小师兄待了互相试探、寻找机会杀对方却没成功的一日。
她在这一日的试探中,愈发迷惘。
缇婴一时觉得小师兄就是自己应该杀的妖兽,一时又从小师兄的小习惯中,怀疑他就是真正的江雪禾。
她既想对妖兽下手,又深恐这是真的师兄,只是被“天目通”蒙蔽了记忆。
若是妖兽,杀也无妨。若是真的江雪禾,在这里死去,恐怕在现实中也会死去吧?
她虽然性格恶劣一些,近日又因为一些事而生江雪禾的气,可若是师兄不在了,她又难免不开心。
而缇婴纠结之时,夜杀已经判断出,她不是什么猫又。
世上没有这么笨的、连蛊惑人都做不好的猫又。
猫又因为实力弱,最擅长的便应该是蛊惑人,骗人。将人骗得团团转后,猫又才能在迷雪谷中吃掉人。
可是缇婴……
不会蛊惑人。
她是很可爱。
也哄得这几日的夜杀心情不错,几次没忍心杀她。
但是……这种可爱,并不足够。
她应当是人。
应当是一个和师兄走散、迷路在迷雪谷中的笨手笨脚的小修士。
夜杀不禁猜测,自己和她的师兄长得很像?不然她怎么会认错?
可这解释不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夜杀的这份试探,也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三日,在山谷中,夜杀与缇婴,碰到了人。
那些人脚步杂乱,身手却好。
他们见到夜杀,一怔。
接着,他们掩饰眼中微弱的惧意,开开心心地和他们打招呼:“夜杀,你终于出现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了。”
这个幻境,本就是夜杀出去执行任务,与同门在迷雪谷中碰头,一起回断生道。
不同的只是缇婴的存在。
此时此刻,缇婴被夜杀牵着手,感觉到这些人出现的一刹那,身边小师兄握她的手,力道绷了一下。
但这只是非常细微的变动。
缇婴侧过脸,仰头看时,小师兄又是那副轻描淡写的弯眸浅笑的模样。
飞雪间,他深色眼眸中荡着笑,如同酿着醉人的酒液,潋滟惑人。
夜杀热情地与同门打招呼:“你们终于来了,差点以为你们背后搞动作,一起准备杀我呢。”
大家打哈哈。
便有人发现了夜杀身边跟着的小姑娘。
鹅黄背面、雪白绒毛,乌发雪肤的少女玲珑剔透,乖乖地被少年牵着,一同站在雪中。只是少女闷着脸,眼神沉沉,让她清澈的眼睛看着有几分凶意,不那么讨喜了。
毕竟缇婴打量着他们,眼眸大睁,正在转主意:这些人谁啊?
不认识。
他们看起来认识小师兄……说不定和小师兄一样,都是妖兽所变。
有了。
自己不忍心试着杀小师兄,可以试着杀一下这几个人——他们若是妖兽的话,起码“天目通”的杀妖记录上,数字总会变化了啊。
江雪禾看到这几人的眼神,便猜到他们的想法。
他们想“玩”这个出现在迷雪谷中的陌生少女。
夜杀本是不在意同门们做什么的。
断生道的成长环境确实恶劣。每个人被养大的时候,都沾上了一些能够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坏习惯。或为财,或为色,或为权。
在断生道,没有极致的力量,不能完成任务,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几个同门也算得上天之骄子……只是比“双夜少年”差一些罢了。
恰恰他们爱“色”。
而年少十四的夜杀,什么也不爱。杀人,已是他为了在断生道生存下去,努力培养的“爱”了。
此时,面对同门,夜杀心中生起一些暴戾。
不知是对缇婴,还是对这几个人。
夜杀牵着缇婴,漫不经心地朝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他们窥探的兴致昂然的眼神。
夜杀:“她是……”
缇婴从他身后冒出。
夜杀目中寒意起。
这不知死活的小缇婴笑眯眯地跟他那几个同门打招呼:“你们好,我叫缇婴,是小师兄的……的……妹妹。”
她偷偷看眼小师兄。
夜杀冷冷看着她。
她不解眨眼,他甩开她的手,侧过脸。
夜杀唇角噙着一抹泛着凉意的笑:随便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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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缇婴很快生了怯意。
她起初的打算是,试着套近乎,试着诱杀。
这几个小师兄的同门和他们相逢后,一行人一同商量着离开此地的法子。
缇婴默默地跟在最后方。
结果……
她看到一个少年,非常随意地转了转手中匕首,他的匕首飞出去,变化成了巨刀,直接将拦路的妖兽和密密草木拦腰斩断,空出一片平地。
她又看到另一个少年手指掐了几下,就告诉他们:“离这里朝北不到一里,山间有水有洞,我们今夜可以过去歇一歇。”
再有一少年……
总之,一共来了五个人,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挥手之间,就是很厉害的本事,唬得缇婴一愣一愣的。
她跟着前师父修行快五年了,她幼时也是很不错的,她却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远远不是这些少年的对手。
缇婴好是困惑。
他们怎么都这么厉害?
她懵懵的,开始审视自己:
自从离开千山,离开前师父身边,自己自然经常看到一些飞天遁地水平很高的修士。但是缇婴一是忙着被追杀,二是并没有和那些修士近距离接触,如今到了玉京门,又一时有江雪禾遮掩,一时有“天目通”的实力压制……
缇婴到此时,才有点迟钝地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好像特别大。
说不定这些都是妖兽的障眼法……
然而缇婴垮下脸:就算是障眼法,也是她使不出来的障眼法。
可师兄明明说她是天之骄子的呀。
于是,夜杀便发现,缇婴越走越沉默。
而到了傍晚,他们一行人找到了歇脚的地方,夜杀去和自己的同门互相试探,缇婴则摸到一个小少年身边,含糊地和小少年聊天。
缇婴问:“你们看上去本领都好高,好厉害。你们这样的,在外面是不是很多啊?”
正在翻捡晚上食物的少年回头,看到是夜杀捡回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蹲在旁边,瞳眸漆黑,一脸欣羡。
少年便也半真半假:“也不算很厉害吧。我们这样的,只是普通……你不是认识夜杀吗?他才是本领最高的那个啊。你们这几日同行,他没有出手过吗?”
缇婴怔。
缇婴说:“他很厉害吗?”
少年眼珠一转,故意说:“他可是万通灵根,还是纯天然的那种……整个修真界,能有几个?”
缇婴反应平平。
万通灵根怎么了?
这少年以为她傻,又故意想挑拨这两人,便非常详细地跟她介绍灵根之间的区别。
少年过于耐心——“……万通灵根之下,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吧。天灵根当然也厉害,地灵根就普通些了,不过最差的,还是人灵根……人灵根,与没有灵根,区别也不是很大吧?”
他撇嘴:“我们断……我们住的地方,可绝对不会有人灵根的人。”
缇婴大脑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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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她不是很清楚的十分普通的知识,竟在幻境中,轻而易举地知道。
她不光知道这些少年们各个天灵根,她还知道师兄的万通灵根足够强大,强大得,可以吸收所有灵根的力量,可以反哺所有灵根,天地间的灵气,对他来说,调用得轻而易举。
这少年告诉她,一般拥有万通灵根的人,一身灵脉、灵根,都是很不错的。
不过,夜杀还会越来越厉害……
说到越来越厉害时,少年没有掩住语气中的嫉妒和羡慕,还有几分杀气。
他也没去在意,缇婴苍白着脸,木然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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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聊什么了?”
居高临下,夜杀如是问道。
缇婴没有理会他。
这处的雪被他们施了术法,稍微小了一些。缇婴坐在一个小树桩上,离那几个同门远很多。
她的氅衣衣摆浸在雪地上,潮湿非常。
而她的脸埋在氅衣下,眼睛剔玉一样。
缇婴已经这般闷闷不乐地一个人坐了许久。
夜杀见她没有耍花招,竟有些不习惯,便过来问她。
谁知道他问了,她也不搭理。
他少有地又问了一遍,她竟然抬头,冲他白了一眼。
果然脾气很坏。
夜杀心想:这样讨人厌的小姑娘,他随时能杀上百个。
夜杀抱着手臂,俯眼睥睨她:“听得到吗?”
缇婴气哼哼:“听不到!”
……大骗子,大坏蛋。骗她说她很厉害,骗她说她是天选之子,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明明厉害的人是他,根本不是她!
明明她在修真界的灵根等级中,是最差的那一类。
缇婴想到师兄的面容藏在风帽下,她洋洋得意自吹自擂时,他都是不动声色。他一直在观察她,逗弄她,他也许觉得她十分可笑,十分滑稽……
她就是跳梁小丑!
缇婴气死了。
缇婴仰起头,冲着夜杀大喊:“听不到!”
夜杀眸子一缩。
他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一勾,在她冲着他发火时,他便有不耐烦的杀意了。
毕竟他早已不讨好任何人了。
可是下一刻,他看到了她清泠泠的眸子,充满怨气,水润潮湿。她怒气冲冲地瞪他,骂他,可她又在发脾气时跳起来,拽住他衣摆。
缇婴发脾气:“你太坏了,我讨厌你……你走开,不走我就杀你!”
夜杀低头,看着她拽着自己袖摆的手指——用力得发抖,指节细长而苍白。
似惶恐自己的离开。
夜杀垂着眼,看她半天。
他弯着眼睛,慢慢笑:“听不到?这可怎么办?你的耳朵怎么了,是不是聋了,需要治疗啊。”
他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缇婴被气得坐下去。
她扣着他衣摆,不解气地在他衣袖上重重挥一下。
夜杀俯身,蹲在她身边。
他托腮:“刚才不是和我的师兄弟们打得火热?现在怎么不过去了?他们欺负你啦?”
缇婴问:“欺负我,你会为我报仇吗?”
夜杀眨眼睛:“当然呀。”
缇婴看着他的眼睛,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在说谎,什么时候在哄她了。
她茫茫然,抱着自己,把自己往氅衣中缩。
夜杀:“这么不开心?”
缇婴恹恹的:“……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啊?”
夜杀扬眉。
他一本正经:“唔,说实话,你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性格……”
脾气差劲,总是对他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对他颐指气使,使唤他使唤得十分理所当然。而面对不认识的人,夜杀看得出来,她也不过是在忍着罢了。
她不过是忍着不对不认识的人甩脸子。
可是……夜杀眼眸闪烁,她为什么对他这么特殊?
因为她把他错认成某个哥哥了?
她对她的真哥哥,就这般任性吗?
唔,他要是有这么个妹妹……坏脾气的妹妹,会被他打断腿的。
缇婴真的要被他气出眼泪了:“喂!你说我不讨人喜欢就罢了,你还笑。”
沉浸在畅想中的夜杀回神。
他笑眯眯,伸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
夜杀漫不经心:“不过你讨人喜欢做什么?你这样……也蛮好玩的。”
反正他没什么问题啦。
缇婴怔愣看他。
意识到自己有些心软的夜杀保持着这种笑容,又哄了她几句,哄得她不那么不开心了,他才离开。
夜杀离开后,几个同门蹑手蹑脚地跟上他。
他们问夜杀:“夜杀,我们已经找到离开这里,回断生道的路了。你要带她一起回去吗?”
他们指缇婴。
夜杀一愣。
他道:“这么快啊。”
其中一个同门讨好他:“我花了很大力气辨出方向,之后还要仰仗夜杀你了。”
夜杀不语。
一个人观察他脸色,道:“带她进断生道的话,也不是不行。她的资质差,并不是问题,我们有法子……”
夜杀:“不。”
日光渐暗,少年夜杀漫不经心:“她资质太差,进断生道也不过是给谷主送去了一具尸体。谷主因此怀疑我们能力,这可不好。”
众人一想,也是。
他们原本以为夜杀对这小姑娘有兴趣,才出这种主意……但夜杀看起来,并不喜欢啊。
他们便道:“那怎么办?她见过我们了……不如我们把她带走……”
他们的色心,被夜杀带着笑的眼睛看过来,当即一个哆嗦,收了心思。
其中一人提醒:“没有人应该认识我们。尤其是夜杀你……被她看到了,日后她若认出来,耽误我们以后的任务,谷主不会饶你的。”
夜杀道:“我会杀了她。”
他们怔住。
他们还以为夜杀生出了怜悯心。
他们试探:“什么时候?”
下一刻,问话的人,脚下藤蔓纵生,向他缠去。他立刻运法要逃,但是藤蔓骤然缠住,从口鼻爬进去。
眨眼间,此人一声发不出来,便化为脓水,消失得干净。
其他人瞬间祭起法器,警惕地看着那仍抱着手臂笑容满满、好像一步都没动弹的少年夜杀。
夜杀弯着眼睛:“别这么看我。我只是不喜欢有人不停质问我罢了。”
其他同门哆嗦:“你、你说你会杀了她……”
夜杀偏脸:“我没说不杀啊。放心,我和你们是同门,和她萍水相逢而已。”
少年们半信半疑。
夜杀则偏过脸,眸子幽闪,将死去的少年衣袖中露出的一点符纸的痕迹抹去了。
断生道的人很少用符箓。
而这些日子以来,夜杀知道有一个人,本事不厉害,喜欢借助符箓做很多事。她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兄长,给她的乾坤袋中塞满了早已画好的符纸,她总能用一张,再拿出一张。
而此时被夜杀抹去的这符纸,则是“窃听符”。
缇婴下午时通过与人打听消息打的方式,即使她自己被打听到的内容打击得怅然若失,她也没有忘记把符纸悄悄贴在了那告诉她消息的人身上。
夜杀和这几个少年说话时,便发现了符箓的痕迹。
符箓的痕迹很难察觉,可这瞒不过夜杀。
而时间久了,其他人也能发现。
电光火石间,夜杀直接出手,让那个同门死在了自己手中——
此时此刻,夜杀凝望着风雪,徐徐想:看在你逗我几天开心的份上,小妹妹,我给你一次逃跑的机会吧。
若是逃不过……
他的同门小心翼翼地问:“你打算何时杀她?”
夜杀垂下眼:“今夜。”
而与他们这行人隔着距离、用窃听符偷听他们谈话内容的缇婴,脸色煞白。
窃听符与她的联系断了,说明被人发现了。
这些人磨刀霍霍,正准备杀她。
缇婴害怕地摸一摸怀里的玉牒。
只要她捏碎玉牒,就可以离开“天目通”。可是捏碎玉牒,也代表认输。
她不能认输……
什么灵根强弱,什么天赋极差,什么修不出好本事,那都等出去再说吧。
此时认输,她就距离成为沈行川弟子的可能,越来越远了。
缇婴不愿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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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抱着身子发抖一会儿,慢慢摸出洞穴。
她还有一个主意……让她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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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幻境中,靠着迷雾与阵法阻隔,江雪禾与黎步的打斗,造出的动静不小,却依然没有找到缇婴。
黎步哈哈大笑。
江雪禾下手不软,为了杀他,甚至祭出元神法相……
庞大的法相,摘去风帽的少年元神封天撤地,势必绞杀黎步。而他闹出来的动静越大,此幻境便越摇摇欲坠,阵法开始有了破裂的痕迹……
黎步被打得唇齿间尽是血。
他却仰脸,看着师兄元神上的黑色鬼气,重重枷锁。
他笑意加深,喃喃自语:“十方俱灭黥人咒……果然如此,我就猜,你身上应该有什么符咒,才能帮你完美掩藏真实实力。
“我一直困惑你是比我强多少,难道比那些大长老还要强,才会让他们看不出来你的真实样子……如今我才知道,你竟然有这种符咒,难怪实力被压制成这样。”
戴着风帽的少年对他的话闻所未闻。
青绿色的藤蔓自黎步脚下生出,困住黎步,向黎步的识海伸出了枝条。
黎步的火与藤蔓相抗,火性力量与木系相杀。木系应当怕火,黎步对江雪禾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是黎步的识海,确实被叩开了。
黎步七窍开始流血。
藤蔓在他的识海中长出来,向他的神魂绞去……这是搜魂术。
若是玉京门知道,必然不容。
不过,黎步想,江雪禾未必在意。江雪禾想杀谁,并不会在意旁人。
江雪禾不在意把黎步变成一个废人,只是为了搜魂,找到黎步出手害缇婴的地方,好追查到缇婴……
黎步当即放弃所有命脉,只一心守着神魂,不被江雪禾得逞。
他要拖延时间,等到玉京门发现,等到江雪禾身败名裂,被赶下山——即使缇婴不死,他也别想陪着缇婴。
这个档口,黎步听到了江雪禾轻柔的声音:“小步。”
黎步咬着牙,闭目:他又开始使诈了。
他要剥开自己神魂找痕迹,便要自己露出破绽……
幻境中,迷雾笼罩,戴着风帽的少年扬起一只眼,冲那偷偷看他的少年微笑。
黎步警惕。
江雪禾徐徐缓缓:“小步,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
黎步:……混账又开始了!
江雪禾一边用藤蔓绞杀搜魂,一边慢条斯理地柔声:“小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叛逃,还杀光所有人吗?
“哥哥这就告诉你。”
黎步牙齿渗血。
他的神魂,开始出现了一些裂缝。
江雪禾盯着那些裂缝,他用迷雾藏住自己的藤蔓,将藤蔓分出很多枝节。
他实在温柔,实在悠缓。他向黎步走过去,衣袂翩然,惊鸿之艳。
风帽飞扬,他的眼睛映在黎步被绞得有些失神的眼中。
江雪禾温柔:“是断生道先要抛弃我的呀。
“有天赋的人得天独厚,若是天赋受损,灵脉有漏,他们会如何对付我呢?
“那些年,我和你都被养成了杀人工具。不知冷暖,不知感情,不知对错。可你是否知道,他们设计我们,亲手杀自己的亲族……
“你以为断生道的孩子都是孤儿吗?小步,世上哪有那么多天赋上等的孤儿。他们做的,不只是资质的买卖生意……”
黎步怔忡:“你骗我。你又在花言巧语……你太擅长骗人了……”
江雪禾眸子轻轻一动。
他哑声轻笑:“找到了。”
黎步意识到不妙。
飓风骤起。
在黎步神魂不稳之时,江雪禾瞬间找到那个裂缝,向其中投入——
追着那一缕神魂记忆,找到缇婴。
迷雾散开了一角,妖兽嘶吼声若远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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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时,缇婴盖着身上的氅衣,蜷缩着身子,在山洞角落里睡得香甜。
篝火的光很微弱。
那些少年们没有在洞中——他们找借口说要巡夜。
在这片寂静幽暗中,一道气息悠缓靠近。
少年夜杀如同鬼魅,呼吸间便出现在睡着的女孩身边,俯眼望着她。
他淡漠的眼睛低下。
他唇角浮起一丝心不在焉的笑。
下午时给了她逃走的机会,她不逃;那今夜不要怪自己了。
夜杀低头看着缇婴,他面无表情地掐了一道诀,术法从他指尖渗出,无形的力量掐住了缇婴。
力量一点点收紧。
睡梦中的女孩发出急促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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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散开的一瞬,江雪禾感受到了心头血的杀意。
他当即捏诀掐咒,一重清心咒罩住自己,布下阵法,压制自己的力量。
黎步的偷袭从后袭来。
江雪禾一动不动,承受了背后的力量。
强行运法后,体内的孽咒之力本就压制不住,他面上时时浮现黑气。身后的袭杀让他唇角渗血,他却只是面不改色,先压下那心头血的力量。
他的本体召唤心头血,他必要收回那滴血。
谁也不能伤害缇婴。
哪怕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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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杀缇婴的夜杀,在一瞬间失力,向后退了两步。
他惶然不解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刹那恍神。
他想再次捏诀杀人,却发现自己能调用的灵力变少了。
而身下,缇婴睁开了乌黑眼睛,凝望着这个半夜偷袭自己的少年。
缇婴道:“你果然要杀我。”
少年夜杀挑眉。
他对她露齿一笑,脸皮厚极,再次运法,不加掩饰地杀她。
缇婴在地上滚一圈,躲开他的杀招。她虽然狼狈,但是她抱着氅衣定睛看,见夜杀的力量果然不如方才了。
夜杀也发现了。
他低头看自己掌心:“你对我做了什么?”
缇婴:“祭灵阵,把你我灵力一同反哺天地。小师兄,谁让你这几天对我不设防呢……”
她笑起来。
她猛地爬起来,向夜杀扑去。夜杀淡然自若,灵力减弱,他依然能杀她。
在她扑来时,他扣住她手掌,将她拽到自己怀里。缇婴任由他拽,却是他的符咒落到她额上时,她反手握住他腕脉。
夜杀本不当回事。
直到他的符咒没有起效,缇婴倏然在他面前消失。
夜杀一愣。
下一刻,夜杀发现了缇婴出现在他识海。
缇婴同样懵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他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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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中的少年元神睁开眼,冷冷看她。
他对她生起真正的杀意。
他决不允许能随意进出他识海的人存在。
但是缇婴比他叫得更大声:“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进来了?你、你……”
……你不是妖兽,你真的是我师兄?
夜杀笑眯眯:“死到临头,你慢慢耍花招吧。”
缇婴心神慌乱,却见四面八方藤蔓祭起,水潭中灵力飞涌,识海中的少年向她袭来。
缇婴慌乱后退,惊慌之下,二人对打,她一个翻滚,从他识海中掉了出来。
缇婴在地上翻一圈,身后气息凌冽,夜杀再次纵来。
缇婴一转头,就看到夜杀点向自己的手指。
缇婴捏着满怀抱的符纸,慌道:“不,不,你不能杀我。你是真的师兄,你会后悔的……”
夜杀弯眸。
他才不会听她狡辩。
却是缇婴再次扑向他,这一次目标是他的手。她取出乱七八糟一堆符纸,向他身上贴去,要化解他的力道。
那护身的符纸让夜杀闷哼一声,身子稍微停滞一瞬。他能动的时候,再一次抬手。
缇婴没办法了。
这个少年师兄像个小疯子,根本不听她说话,根本不知道眼前状况不对——他若不是妖兽的话,不应该这样对她的。
缇婴扑到他怀里,与他一同滚到了地上。
夜杀并不在意,继续掐诀。
缇婴一低头,狠狠咬住他虎口,不让他召出符咒。
她牙口好,咬得不轻,少年的手一下子被咬出了血。
缇婴听到夜杀凉凉一声笑。
她从没听过师兄这么没有感情的笑声。
她感觉到少年向她俯下脸。
缇婴当即抬头,向他脸上咬来,她呜咽:“你冷静一点嘛。”
夜杀:“……”
该冷静的是谁?
他杀人时一向冷静——不过就是非常淡定地把这个人杀了罢了。
但是缇婴一会咬他手,一会咬他脸,夜杀的冷静,确实在她这份胡来中,炸了开。
他杀人从没杀得这么狼狈。
灵力被她抽取,每次捏符她就咬他。她趴在他怀里,弄不出她的符纸,就两只手都扑在他手上,要捆住他,不让他动。
夜杀名为“冷静”的那根弦,被缇婴捏碎了。
他的腮帮被她咬出血。
她有点后怕地眨眼抬头。
脸上被咬出血的少年对她露齿一笑:“就你会咬人?”
洞外风雪呼啸再起,洞中少年利齿向下咬去。
他眸中一点情感都没有,若说有,那也是报复的狠厉。
缇婴尖叫一声。
她扭脸躲避。
她竟觉得这个法子好像和他不相上下,她便逮住机会,仰脸,也是咬他。
极度的巧合与幼稚的报复下,少年少女的唇齿咬到了一起。
山洞中好静,少年少女打出了汗。
温热的身体抱在一起,还在互打,而上方,利齿扣紧,舌尖抵压,还是仰着脸,要咬他,要他冷静。
夜杀的凶性不枉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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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一个朦胧的意味不明的吻。
可他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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