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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集 田单复齐(1 / 1)

四处征伐,其势如虎。铁骑到处,无不披靡。

秦师一举攻占郢都,楚军大溃,退却至陈,便以淮阳为都,仍称作郢都。秦又攻占巫及黔中郡,截断庄蹻南征军归路。自此这支楚军,被永远留在云南,建立滇国。

楚顷襄王迁都陈郢,聚集楚东武装,得十余万人,向西夺回江旁十五邑,局势稍安。

经过秦将白起一连串打击,楚国一蹶不振,已不能同秦抗衡,直到最后灭亡。

秦国既占郢都,改称为南郡。荆州称为南郡,自此开始。

秦昭襄王破赵败楚,喜不自胜,乃大聚群臣,对众卿说道:白起为将,能抚养军士,战必胜,攻必克,更得百姓安集,故可赐号武安君!

众臣齐呼万岁,无不钦服。白起被封武安君,愈加精忠报国,尽瘁为君。又东出击败赵军,斩首二万,夺取代地光狼城。由此白起被列国称为战神,更比师兄廉颇名震天下。

秦昭襄王破楚之后,图谋百越之地,复派司马错为帅,率军从陇西出发,经由蜀郡,补充巴、蜀之众十万,大舶船万艘,米六百万斛,浮江而下,大举攻楚。

历经数十战,攻取楚国黔中郡腹地,秦国势力由此进入今之湖南。

便在此时,秦昭襄王喜添一孙,取名子楚,便是安国君嬴柱之子,秦始皇嬴政之父。

周赧王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279年。

秦武安君白起再次伐楚,夺取鄢、邓、西陵。

齐王宗室田单孤守即墨多年,逢齐国大旱,千里赤野,颗粒无收。诸将大慌,田单为稳定军心,反作大喜之状,每日乐不可支。

诸将问道:齐地大旱,城中囤粮一旦食尽,便即城覆民亡。未知将军何欢?

田单:你众人不知,齐国大灾,此天欲助我也。

诸将皆都不解:因何天灾,反是助我?

田单:齐国乏食,燕国丰收,则燕军焉能不思归乡?故曰天意助我复齐,当在此时。

众人声诺,半信半疑。

田单站立城头,远望西方落日余晖,面现坚毅之色。

镜头闪回,倒叙田单由来。

田单,妫姓田氏,临淄人,齐国王族远房宗室。初任市掾,管理临淄市场秩序。

田单虽为王族,且多智谋善兵,但因父祖皆都早死,家道败落,故而不被齐湣王所用,仅为临淄市椽。当燕军攻入临淄时,城中之人纷纷逃窜,田单亦与同宗逃难,奔于安平。

进入安平城之后,部众稍安。田单却将躺倒族人复又唤起,叫道:燕军即将追至,且不可就此睡倒,以待大难临头也。

族人:正因燕人将至,才应养息气力,以备再逃也。

田单:不可。汝等若要活命,皆听我吩咐,尚有一线之机。如若不然,悔之不及!

族长:田单者,我族中智谋之士也。众人不可大意,须皆听田单吩咐。

族人:喏!我等凛遵便是。

田单:既是如此,众人听者!迅速检查车驾,各寻斧锯。尽都截去车轴顶部,使与毂平,再以铁叶裹轴,务令坚固。

族人听命,各行其是。

别族逃难者皆都驻足旁者,因见田氏所为,不知其意。

有些公子以为有趣,并皆笑道:大难临头,追兵将至,尚有闲暇,为此无益之事耶!

其后未几,燕兵果然来攻安平。须臾城破,安平人复又争相逃窜。

贵族乘车者捱挤争道,多因轴头相触,不能疾驱;或轴折车覆,皆为燕兵所获。

惟有田氏宗族,因无轴头妨碍,兼且铁笼坚固,竟然平安得脱,顺利奔至即墨。

田氏宗族入城,忽闻噩耗,城中争说即墨守臣病死,军中无主。

便在此时,有人闻知田单率领族人来至,乃是田齐王族,且有铁笼得全智计,于是纷纷攘攘,拥立其为将军,请求率领众军守城。

田单见此,稍作谦逊。族长说道:当仁不让!阖族及全城军马性命,皆系于孺子一身矣。

田单闻此,不敢再辞,于是率领族中青壮少年,并受兵符官署,临危受命,以为城守。因身操版锸,与士卒共同劳作,宗族妻妾,皆都编于行伍。国人见此,畏而爱之。

乐毅围攻即墨,数年不克。今遇天灾大旱,三军管食,乃命暂时解围,兵退九里筑垒。又传令全军:即墨之民凡有出城樵采者,不许擒拿;其有困乏饥饿者食之,寒者衣之。

下此将令,是欲使即墨军民感恩悦附,自请出降。

即墨军民闻此,果然人心浮动,斗志渐衰。

田单暗道:乐毅不愧为鬼谷门高徒,好厉害攻心之计也。

苦思应对之法,奈无良策。

便在此时,忽有渔人从燕国自海上南归,还至即墨,于城下叫门。

田单派人探明,果是齐国渔人,因思舟中必有鱼蟹鲜食,急命放入,并问何来。

渔人答道:自从齐国被燕国攻陷,我等皆被掳至燕地,今逢其国内有变,方得逃回。

田单急问:其国内有何变乱?

渔人又答:是因燕昭王忽然死去,太子乐资即位。我等趁其国丧,故得脱身。

田单闻此,浑身一震,忽仰天长笑:天不灭齐!乐毅必当败亡也!

镜头闪回,数年之前,燕国蓟都。

燕太子乐资受大夫骑劫挑唆,向父亲昭王进谗:国人皆云,东毅将欲谋反矣。

燕昭王:因何而作是言?

乐资:大将军乐毅,只旬月间便下齐国七十余城,人皆谓战神附体,此事有诸?

燕昭王:有之。但非战神附体,而是鬼谷门用兵之术,实天下无敌也。

乐资:但其后枉费三年之劳,丧师靡饷,却不克莒与即墨两城,何也?

燕昭王:事有难易,城有坚颓,岂可一概而论?

乐资:今举国皆云,是因乐毅恃其功高不赏,谋以恩德感化齐民,欲自为齐王也。

昭王闻此,立知必有人向太子施以离间,乃至太子如此进谄。于是火冒三丈,离座而起,亲持手杖怒击太子双腿,又指其鼻端骂道:畜牲,忘恩负义逆贼!先王之仇,是何人为我报者?乐毅功劳盖世,无以伦比。你将恩作怨,竟如此狂悖,实是罪不容诛!休说其对寡人毫无二心,便真自立齐王,亦理所应当也!

太子受责,不敢回言,连连告罪,狼狈逃出宫去。

燕昭王责打太子之后,犹恐再有人施以离间,又立即派使者赍持节杖至齐,去见乐毅,当场便立乐毅为齐王。许以全权管理在齐官军,非但可便宜行事,且有斩而不奏之权。

乐毅闻此,十分感动,伏地流涕,并当来使之面对天起誓:某情愿万死,也不敢接受封王旨令。使者还报,燕昭王亦感动不已,又将太子唤至,怒责一顿,使其亲自作书,寄往齐国,向乐毅请罪道歉。

自此之后,乐毅更加尽心尽力,为燕国效劳;而太子乐资,却对乐毅恨入骨髓。

闪回结束,即墨城头。

田单闻听渔人之言,不由大喜若狂,仰天长啸,说道:天不灭齐,我有计矣!

乃赐以渔人重金,使其带二十名军士,皆都扮作齐国难民,复归燕都,于满城中造谣传说:齐国所不下者,惟即墨及莒邑二城而已。是因乐毅与燕国新君有怨,故意拖延,欲留齐国称王。故此齐人不惧乐毅,惟恐燕王改派别将来攻。

燕都到处传说,早有人将此言报进王宫。此时太子乐资即位,是为燕惠王。其本就痛恨并且怀疑乐毅,于是坚信不疑,就派心腹近臣骑劫为将,持兵符至齐,代替乐毅将兵。

骑劫未至,亦早有细作至齐,将此信报入燕军大营。乐毅闻此,知道太子深恨当初为己受责,此番自己若解兵权还燕,必然被杀,便道:我本赵人,何必归燕!

遂不待骑劫来至,弃引本部亲军离开齐境,星夜投奔赵国。

赵惠文王闻说乐毅来投,不由大喜,乃亲迎入城,并封以观津之地,号为望诸君。

乐毅弃印去齐未久,骑劫率领亲军即至。闻说乐毅提前逃走,倒觉省心,也不过问,遂接帅印在手,就此高坐中军大帐,统率在齐燕国三军。

骑劫此人,亦非寻常之辈,颇以勇力闻名当世,亦喜谈兵,并与燕惠王自幼相善。既得兵权,便尽改乐毅先前所有制度法令,作威作福,燕军诸将俱都愤怨不服。

住垒歇兵三日,骑劫便即率师东向,往攻即墨,围城数匝。

田单站立城头,下望燕营,见中军帅旗已换字号,知道乐毅已非主帅,不由大喜。又见诸将犹怀恐惧,于是说道:我昨夜梦到仙人入室,至我榻前相告,明说齐当复兴,燕当即败;且不日当有神人降临此城,为我军师,战无不克。

诸将闻此,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时有末将在侧,闻言不信,忽然破口嬉笑。田单闻声转头回顾,那末将怀惧,回身疾走,将欲躲避。

田单迅速伸手扯住,将那末将拉转回来,对众人道:我梦中所见神仙,此人是也。

不由分说,乃命随从为其更衣,换上道装,置于上坐,北面事之,号为神师。

那员末将此时似乎已领悟主帅之意,便即任其摆布,不再多言。更衣已毕,随从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麈尾拂尘,塞入末将手中。那末将倒也乖巧,随手摆来拂去,煞有介事。

田单乃谓城中人道:此位便是神师临凡,来助我击退燕人,复我大齐国祚社稷者。今神师有令,凡城中之民,每就食者必先祭其先祖于庭,当得祖宗相助。

即墨城中人闻此,皆于就餐前献祭其祖。天上飞鸟见到城内每家庭中皆有祭品,于是悉皆飞临城上,飞旋翔舞下食。遮云蔽日,蔚为壮观。

城外燕军正在修筑营垒,抬头望见城上飞鸟蔽空,深为怪异;又闻说因有神君下凡,来助齐人作战,故有神鸟为兵,遮护此城。因而相与传说,皆无战心。

田单即尊神师降世,便假托神师名义,扬言于城外:即墨因有神师相助,故此三年不破,守军无损。而齐人最惧劓鼻,而乐毅此前不知,故此难以取胜也!

骑劫闻此谣言,深信不疑,于是便命将军中此前齐国降卒提出,尽都牵至即墨城外,当城上守军之面,劓割其鼻。

城中人见降者皆被燕人割去鼻子,流血满面,恐怖至极,既怒且惧,于是互相告戒,必要拼死坚守,惟恐为燕人所俘,更不敢降。

田单又使用人扬言于城外燕营:齐人祖宗坟墓皆在城外,奈何?

骑劫闻说,恍然大悟,又使兵卒尽掘城外齐人祖先坟墓,暴其骸骨。

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都涕泣怒骂,欲食燕人之肉,相率请战,以报祖宗之仇。

田单便知士气可用,乃精选敢死壮士五千,付以密计,令去依计预备。

复使人半夜堕城,佯作出降燕军,对骑劫言道:城中粮食将尽,军民相互残杀为食。只要将军肯予饶命,我等百姓情愿于本月望日之夜,献城以降。

骑劫喜而信之,便命诸将停止攻城,准备纳降。

诈降者回到城中,立即还报主帅。田单闻报燕将准降,知道其于望日之前不复设备,遂尽收城中牯牛,得千余头之众。又连夜缝制绛缯之衣,彩绘五色龙文,披于牛体之上;又扎束利刃于牛角,将麻苇灌下膏油,束于牛尾。再三训练,准备停当。

望日前夜,月上中天,其光如水。

田单召集五千壮卒,皆令饱食战饭,各以五色涂面,执干持戈跟随牛后;不开城门,却使凿城为穴数十处,牵牛列队。

将至四更,一声令下,众军火烧尾帚,自穴中驱牛以出。

于是火迫牛尾,只听吼声如雷,千头怒牛,皆都直奔燕营,五千壮卒在后奔随。

燕军以为来日便可受降入城,是夜正在安寝,忽闻地动山摇,从梦中惊起,不知发生何事。出帐看时,见前面帚尾如炬,望之龙文五采,不知是何方神兽,风驰电挚般突奔前来,早至近前。

于是牛角利刃所触,无不死伤,军中扰乱,哭爹叫娘,惨不忍闻。

群牛过后,燕军本来已死大半,更哪堪牛后尚有五千敢死壮士,只管大刀阔斧,逢人便砍!待燕军醒悟之时,已被杀去七成,剩余三成返身便逃,四处奔散。

时刻未久,燕军早乱。田单亲率城中军马鼓噪而出,又是一顿赶杀。

齐人被困数年,又遭挖坟掘墓,此番泄愤,实在非同小可,势不能当。

战至天明,围城燕兵全军覆没,只有百余人随同骑劫落荒而走。

骑劫晦星高照,正奔逃间,遇到田单,一戟便被刺死,复又杀散余兵,割其首级。

经此一战,在齐燕军闻说主将已死,皆不堪战,个个打点跑路,逃回本国。

田单由是整顿队伍,马不停蹄,乘势追逐,战无不克。所过城邑,齐人尽皆叛燕归齐,田单兵势日盛。

旬月之内,兵锋直抵齐国北界,燕军所下七十余城,皆都恢复。

田单班师,还于即墨,齐人夹道欢迎,欢声雷动,视为天神。

众将及城内军民皆欲奉田单为主,拥其称王。田单不肯,乃迎齐襄王法章于莒邑,还至临淄,告庙临朝。

齐襄王口称田单为王叔而不名,赠安平为其食邑,号安平君。

王孙贾有杀仇迎驾大功,拜爵亚卿;更迎太史敫之女还都,册封为王后。

太史敫此时方知其女先与法章私通,发誓不复相见。齐襄王使人益其官禄,皆不肯受。

当时孟尝君田文在魏为相,闻说田单复国,自学愧对故国,便辞让相印于信陵君无忌,自率宾客还居于封国薛邑,自比于诸侯。

齐襄王闻说孟尝君还薛,心怀畏惧,遣使迎还临淄复为相国,孟尝君推辞不就。

于是孟尝君自为一国,时而往来于齐、魏之间,两国皆都待若上宾。

其后未久,孟尝君病死,便葬于薛。便如当年齐桓公一般,孟尝君一死,诸公子争立混战,数千宾客一哄而散,因而国势大衰。

齐、魏趁机发兵灭薛,共分其地。

画外音:孟尝君虽然养士三千,但因不忠于故国,其后又在齐、魏、秦三国之间摇摆不定,后辈子孙又相互夺位争权,便即落得此番下场,亦可谓天日昭昭,自有报应。

败兵之讯传回燕国,燕惠王闻知骑劫兵败身死,在齐燕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才方知乐毅之贤,悔之无及,使人遗书谢过,欲招乐毅还国。乐毅客气答书,但是不归。

燕王恐赵国复用乐毅图燕,乃以乐毅之子乐间袭封昌国君食邑爵位,并升其从弟乐乘为将军,使居住在燕国乐氏家族皆得贵重待遇。

乐毅也便投桃报李,遂致力于燕、赵合好,往来其间,二国皆以为客卿,终卒于赵。

画外音:善哉!孟尝君虽然多智,但相较孙膑、苏秦、张仪、乐毅等众鬼谷门弟子相较,其只热衷于搞个人团伙,而置国家民族大义于不顾,政治格局便差之甚远。当时鬼谷门众弟子中,因有廉颇、赵奢在赵国为将,皆善用兵;白起虽为战神,对此两位同门亦不敢十分逼迫。亦因有二将在赵,秦国仍保持与赵通好。

便在此时,鬼谷门又一批弟子学成下山,最优秀者乃是王翦、李牧,分保秦、赵二国。

李牧到至赵国,不愿走师兄廉颇及赵奢门路,先不显示鬼谷门徒身份,只以常学求仕,得为田部吏,以图观察赵国之政。

既为田部吏,便行使工作权责,替赵王室收取租税。众卿大夫皆都照章纳税,惟有平原君赵胜家臣,依仗主人势力,过期逾月,仍不前往衙署缴纳。

李牧等候月余,又派人往府上三番五次催缴,见平原君府置之不理,于是大怒,便将平原君府中司事者九人哄骗至衙,当面说以刑法,皆命牵出门外,当街杀之。

国人见平原君家人被斩,观者无不震骇,并替李牧担心。

府吏从人飞报家主,添油加醋,状告李牧如此无礼。

平原君赵胜闻而大怒,命人传唤李牧至府,责问杀人之故。

李牧从容答道:君府吏违法,臣依臣处置,未知错在何处?

平原君:卿岂不闻,打狗须看主人之面?

李牧:主人之面,不逾国法。国之所恃者,法也。今臣若放纵君之家臣而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而诸侯加兵,赵且不保其国,君安得保其家乎?

平原君:虽然如此,然我以国相之尊,不能得保家臣,岂不损我名声?

李牧:臣之所为,恰为得保相公名声也。

平原君:此言何解?

李牧:以君之贵,奉公如法,法立而国强,长保富贵,岂不善耶?

赵胜闻听此论,转怒为喜,因而叹道:子识虑非常,实乃将相之才,我为赵相,不可使子屈居下僚也!

遂荐于赵王,用李牧为中军大夫,使率精兵五千,随上卿廉颇帐下听用。

廉颇见李牧貌不惊人,且腿有残疾,竟被相国亲自举荐,甚为惊奇,遂问其师从。闻说李牧乃是王敖仙师之徒,不由大喜,离座上前,执手大笑。

李牧:将军大笑者为何?

廉颇:师弟,此真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

于是复请赵奢至府,师兄弟三人叙同门之礼,置酒欢饮。席间谈起天下之势,提及强秦。赵奢未免提到同门师弟白起;李牧复说王翦也已归秦,三兄弟皆都深以为忧。

廉颇忽然心中一动,遂遣家仆,又将蔺相如请入府中,四个同门师兄弟欢然相见。

李牧早闻蔺相如完璧归赵及渑池之会故事,羡佩无已,遂以晚辈之礼参拜。

蔺相如急伸手扶起,推髯大笑道:虽然年岁大有差别,但既是王敖师叔贤徒,你我便是兄弟以论,此后这前辈二字,必要收起,不可再提!

李牧逊谢,再与三位师兄重新见礼,满座谈笔风生。

廉颇命令家人重整杯盏,长吁一口气道:虽然秦有白起、王翦,赵国更有小兄与赵奢、李牧,并兼贤弟相如,以四对二,复有何惧哉!

蔺相如:虽说如此,秦另有蒙骜、魏冉、司马错,齐有田单,皆不可轻视。

廉颇:蒙骜乃齐人,不得秦王信任;魏冉乃是秦王娘舅,恃尊而骄,日将夕矣;司马错定蜀伐楚,其势已尽,便将死也;至若田单,功高震主,其能久乎?

蔺相如:师兄看人,如同掌上观纹,弟不及也。师兄亦至天命之岁,犹不服少年耶?

廉颇:你欺我老乎?

蔺相如、赵奢、李牧三兄弟见廉颇佯怒之态,哄然大笑。

镜头转换,复说齐国。

田单相齐,果因其功高盖世,且又是齐王叔父,齐襄王每次见之,皆如芒刺在背。

一夜朔风突起,便即进入寒冬,人着棉衣,物罩霜雪。

忽这一日,田单有事外出,经过淄水,见有老人徒步涉水,畏寒之甚,上岸后便即抖作一团,跌倒在地,不复能行。

田单见状,急解身上皮裘,披在老人身上,并赐以一双暖靴,令从人为其穿上。

老人身上还暖,倒地便拜,颤声问道:公子救我性命,如同再造,敢问尊姓大名?

田单不答,点头微笑,转身便欲上车而行。

老人不肯,只是不断叩头:务请公子赐告,老儿还家,方可向里长说清皮裘来历。如若不然,便是偷盗重罪,将受刖膝之刑也。

田单闻言,心想不错,于是答道:我乃田单是也。你将此上报,里长不敢为难。

老人大惊:是昔日火牛破燕,光复齐国,今之国相,田公子乎?

田单点头称是,回身登车而去,不再回顾。

老者闻知果是国相,连连叩拜,称谢而去。不过数日,国相赠裘赐靴之事,传遍临淄。

齐襄王闻之不喜,反而怒道:田单收买人心,其心可诛!若不早图,恐后有变。

阶下有个内侍,正在持针穿珠。闻听国君此言,惊得一颤,手中珍珠散落一地。

齐襄王:蠢奴!穿珠细事,亦不能为耶!

穿珠内侍:臣非不善穿珠,是震惊于大王适才亡国之语也。

齐襄王:放屁!何为亡国之语?

内侍跪叩奏道:相国亲民,大王何必气恼?不如传令国内,嘉奖相国善举,并说其解裘之举,甚称大王之意。则相国之善,大王使其为之也。

齐王称善,来日上朝,遂当众赏赐田单。

散朝之后,便闻诸大夫相互称赞道:国相田单之爱人,嗟!乃大王之教也。

闻听此言,齐襄王心气稍舒,但仍戒心十足。

齐王向边时有幸臣九人,察言观色,猜出襄王心思,便欲设计,陷害田单。

时有中大夫貂勃,乃是齐桓公时竖貂族裔;曾坚守莒城六年,因而被举国称为贤者。田单表述其有大功于国,荐于齐王,由此得以重用。

九佞于是联手,同向襄王献谮:燕军伐齐之时,楚王曾使淖齿率领万人,来助齐国。今齐国已安,王且即位,何不使貂勃为使,往谢楚王?

齐襄王然之,遂派貂勃使楚。

楚王明知淖齿杀害齐湣王,是楚国有愧于齐,今见齐使来谢出兵相助之恩,自是过意不去,由是热情款待,数月不放貂勃返国。

九佞见此,趁机进言:貂勃是为相国所荐,今奉命出使,却滞留于楚不归,目无国君,是仗相国之势也。且相国被封安平君后,对大王向无君臣之礼,又内抚百姓,外怀戎翟,礼天下贤士,居心叵测,愿王察之!

襄王闻而大怒,便命传旨官:召国相田单,来见寡人!

传旨官来至相府,先传国君之命,然后低语嘱道:王发怒矣,国相速行。

田单闻说齐王发怒,不知何故,乃战战兢兢,乘车进宫。早在午门之外下车,免冠徒跣肉袒上殿,行毕君臣大礼,方才说道:臣有死罪,愿受我王严惩。

齐襄王:卿有何罪?

田单:致令大王不悦,便是死罪。

襄王见其谨慎如此,并无不敬,遂道:相国无罪。子为臣礼,吾为王礼而已矣。

田单叩头拜谢,踉跄下殿,额上汗出。

貂勃终于摆脱楚王纠缠,还归临淄,入宫见驾请罪。

襄王忍怒赐宴,将至酒酣,又喝令传旨官道:召国相田单,来见寡人!

貂勃闻此,便知道是因自己迟归之故,齐王欲寻国相罪过。急离座避席,稽首再拜。

齐襄王:卿下拜为何?

貂勃:臣有一问。大王因何出此亡国之言耶?

襄王猛吃一惊,反问道:我何时说过亡国之言?

貂勃亦反问:王上自比与周文王如何?

齐襄王答:不若也。

貂勃:然,臣固知王不若也。若比与齐桓公则如何?

齐襄王:亦不若也。

貂勃: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周文王得吕尚,呼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称为仲父。今王直呼安平君之名,非亡国之言乎!

襄王闻此,哑口无言,但怒容满面,强忍未及发作。

貂勃又道:且自天地之辟,为人臣者,谁高于安平君之功?燕人兴师袭齐,王走入城阳山中,安平君以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擒杀敌将而复齐,率实乃不世之功也。其若舍君自立为王,天下谁能止之?然而计于道义,故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王乃得下临百姓。今国定民安,王乃直呼田单,婴儿之计,不为此也。

齐襄王:卿言是也。然则奈何?

貂勃:大王迁怒相国,直呼田单之名,非是出于大王本意,必是九臣献佞之故乎?

襄王闻此,默默不语,只微微点头而已。

貂勃:臣请大王,亟杀献谮九佞,以谢国相则可,不然国其危矣!

慷慨陈辞已罢,伏阙再拜,放声大哭。

襄王闻言,呆呆发怔半晌,历历往事皆都闪现目前。田单孤守即墨,火牛破敌,存亡断续之功,迎接拥立大恩,皆都涌上心头。

于是亦陪貂勃落泪,并且顿悟己非,乃命:立杀九佞,尽逐其家室,远出齐国!

九佞闻此,哀号动地;貂勃见状,仰天大笑。

齐襄王既杀九佞,复召国相安平君上殿,当面认错道歉,益封掖县万户为食邑。

君臣矛盾得以化解,由此和好如初。

田单将攻翟狄,适闻高士鲁仲连在齐,于是过府请教,问其可否。

鲁仲连先给田单相面,然后说道:将军此番若去攻狄,枉自徒劳,不能下也。

田单不以为然道:某曾以即墨破亡馀卒,破万乘之燕,复齐之墟,天下哪个不知?今往攻区区翟狄,先生却断言不下,何小觑人也?

于是离座而起,气哼哼上车,弗谢而去。

当年初秋,北攻翟狄,果然三月不克。

眼见秋去冬来,万物肃杀,征人在外。

田单还国奏报军情,方进临淄,便闻齐国小儿聚于街巷,皆都传唱歌谣。其谣辞曰:

大冠若箕,修剑拄颐。攻狄不能下,垒枯骨成丘!

田单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大惧道:若齐王闻听此歌,我命休矣!

由此忽然想起出征之前,鲁仲连所下断言。便不回府,径直至其驿舍,长揖求问:先生前谓田单不能克狄,田单愚鲁,不明其理,请闻其说。

鲁仲连见其狼狈情状,与去时神气飞扬大不相同,于是笑道:将军再去,必获全胜。

田单:却是为何?

鲁仲连:所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将军休问,只管再去,必获全胜。

田单:先生不说此中道理,田单再也不敢轻离贵府。

鲁仲连:既是顶天立地好汉,不可常提当年之勇。将军在即墨抗燕之时,坐则织蒉,立则仗锸,每日激励三军,为士卒倡言道:无可往矣!宗庙亡矣!今日尚矣!归于何党矣!当此之际,将军有蹈死之心,士卒无求生之念。众皆感奋,且无退路,自是以一当十,神鬼难敌。故闻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战,此所以当初破燕也。

田单:然。但却败于翟狄,何也?

鲁仲连:今将军东有掖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骋乎淄、渑之间;有求生之乐,无必死之心,所以不胜也。

田单再拜:先生一席话,胜过十万雄兵。

遂告辞回府,其后面君盟誓,还于军营。

于是厉气循城,身先士卒,复现当年火牛阵风范,亲冒矢石以攻,狄城乃下。

镜头转换,按下齐相,复说秦王。

便在田单伐狄之际,秦王再发精卒,命王剪弟子胡伤为帅,复出攻魏。

三战之余,大败魏将芒卯,取其南阳,置南阳郡,以赐相国魏冉,号为穰侯。因见胡伤善战,复命其帅师二十万伐韩,兵围阏与。

当时韩釐王在位,闻秦兵来伐,知道不是敌手,遂遣使求救于赵。

赵惠文王聚集群臣商议:众卿,是否可救韩国,可各发高论。

蔺相如:阏与道险且狭,犹恐救之不便。

廉颇:上卿之言是也。

平原君:韩、赵、魏唇齿相蔽,若是不救,则秦军获胜之后,还戈即向赵矣!

赵奢张口欲奏,因见两位师兄皆曰不可,便即嘿然无言。

赵王看出其中关窍,便待朝散,单独留住赵奢,问其意见。

赵奢奏道:道险且狭,此言不假。但譬如两鼠斗于穴中,其勇者胜也。

赵王:善哉,贤卿此论。我意已决,便以卿为帅,选精卒五万,引兵救韩!

赵奢领命,遂引大军而出。然而只离开邯郸东门三十里,便令树垒下寨,就此按兵不动。

诸将不解,纷纷议论。赵奢闻此复命全军:有言及军事者斩!(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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