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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集 王猛扪虱(1 / 1)

宫变仇杀,血雨腥风。

寿光三年,苻坚与苻黄眉、邓羌等人擒杀姚襄,逼令姚襄弟姚苌率其部众归降。

然而苻生赏罚失当,苻黄眉因立大功后未受褒赏反受侮辱,因而被逼谋反。

姚襄旧将薛赞、权翼羡慕苻坚才能,私劝苻坚取皇帝大位以代,梁平老等人亦劝苻坚谋反。苻坚、苻法兄弟遂引兵入宫,废杀苻生。

于是苻坚被宗室及群臣拥立,即位于太极殿,并去帝号,降称大秦天王。旋即诛除苻生幸臣董荣、赵韶等二十余人,改年号永兴,实行大赦。

因下诏曰:追尊先父苻雄为文桓皇帝,母苟氏为皇太后,妃苟氏皇后,苻宏为皇太子,从兄苻法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东海公,诸王均降爵为公。又封苻侯、苻柳、苻融等人为公,领太尉、尚书令;李威、梁平老为左右仆射,以权翼、薛赞等共掌机密。

同年九月,为鱼遵等被杀官员平反昭雪,恢复名誉,按礼仪改葬,子孙存者随才擢用。

秦太后苟氏见苻法门前车马辐凑,恐不利于孙坚,于是与李威谋议,下令赐死。

苻坚闻说苻法死,急趋长安东堂,抚兄尸恸哭呕血。

左右劝道:死者不能复生,殿下休如此哀恸,免伤贵体。

苻坚拭泪言道:我兄贤明有德,何故必欲杀之耶!

因知是太后所为,无可奈何,于是谥其兄曰献哀公,封其子苻阳为东海王,苻敷为清河公。此后苻阳谋反,在此张本。

苻坚即位之时,国中一派混乱。关中本是各族杂居之地,民族仇杀此起彼伏。前秦乃于战乱中建国,本来法制不全,苻生在位时又大施残暴,致使豪强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苻坚痛感时弊,因而决心整顿吏治,惩处不法豪强,平息内乱,与民休息。于是谫斩佞臣,重用汉族士人,恢复已绝宗祀,鼓励农业,设立学校,扶持鳏寡孤独。

另褒颂孝友忠义,下令各地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四德,用人不偏宗室,于是国内官员皆称其职。而开垦耕地,令仓库充实,人民温饱,盗贼渐稀。

苻坚即位次年,讨灭并州张平之乱,下令偃甲息兵,军事不兴。

又因秋旱减食停乐,将金玉锦绣给散军士,并命后宫省俭服饰。更开发山泽,资源不限于官府,平民也可共用。

苻坚因有四海之志,遍观朝中无有治世大才,于是问贤于尚书吕婆楼,令其推举。

字幕:吕婆楼,略阳氐族人。先祖吕文和,汉文帝初年从沛郡迁到略阳,世为大族。

吕婆楼见问,于是答道:殿下既不问,臣亦欲举荐一人于主公。

苻坚:却是何人?

吕婆楼:某里舍之中,有位贤士,乃青州北海人,姓王名猛,字景略,因避难至此,曾学于鬼谷仙师门下,有王佐之才,胸中谋略不世出也。当初晋征西将军桓温北伐至关中时,王猛衣褐求见,因见其无四海之志,故屡请不出,现隐居华阴。

苻坚:既是如此,贤卿便与我唤来,我必重用。

吕婆楼:殿下不闻刘玄德三顾茅庐之事乎?主公欲成霸业,宜礼请而咨之。

苻坚闻而大喜,于是重备聘礼,请吕婆楼前往请之。吕婆楼欣然领命,即携重礼带从人来至华阴,到草庐前扣打门环。

童子出来问道:阁下是谁,来此何干?

吕婆楼递上名刺,说道:请入报先生,就说故友来访。

童儿入去不久,王猛出迎入内,在草堂中叙礼,分宾主落坐,便问:尚书大人何来?

吕婆楼命从人献上礼物,说道:今大秦天王苻坚久闻先生大名,因事冗无缘拜会。特命某敬备薄礼,前来相聘,咨以国家大事,尚望不吝玉趾,光降至府赐教。

王猛虽然身在山中,早知天下之事,知道风云际会,时机已到,于是自谦道:某山野村夫,无甚奇能,何劳贵人亲降草庐?既蒙下问,召某趋至,甚令惶恐,敢不从命!

于是置酒相待,留宿一宵;次日收拾琴书,带领童子便随吕婆楼下山,来至京师。

吕婆楼引王猛入宫拜见,苻坚以礼相待。二人了了数语,便是欢若平生,相见恨晚。

于是复邀入后堂讲礼,未及献茶,苻坚已下跪于地,再拜言道:某乃秦室鄙胄,单于愚后,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天下扰乱,四海荒弊,天下无主。某虽浅陋,欲为大业,效文武二圣,拯民于水火。奈能力不济,身边无人,尚望先生不弃,必曲赐见教。则某与先生今日相遇,当如蜀汉昭烈帝得拜孔明先师于隆中也!

王猛急请秦王起坐,说道:吕尚书乃世之高士,某乃一华山村夫,蒙其谬荐,安敢妄谈天下之事?大王今舍美玉而就顽石,不亦谬耶?

苻坚答道:夫古之圣贤,学会文武之业,当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此谓孝矣。若救民于水火,致君子尧舜之化,此谓忠也!自赵末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无日不战,杀戮众生。世人望天下太平若渴,某亦盼先生久矣。某虽愚卤,颇怀统一六合之志,若蒙教诲,亦实乃万幸,幸先生勿辞!

王猛不由感动,亦开诚布公道:桓温比于姚襄,名齐而众寡不敌。然桓温终能攻克姚襄,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地利,更兼人谋也。今桓温乘大胜之威,拥数十万众,暂时不可与其争锋。晋天子连据江东之地,已历数世,国险民富,此可以为援,亦不可图。惟今关东邺城,沃野千里,此乃用武之地。燕主慕容儁先立长子有才,而天幸死之,今立次子为嗣,并无大能。某闻邺城人皆云,太子慕容暐好丝竹之乐,却无德略之声。慕容儁若死,彼必不能守其疆土,而其部下智能之士必思明主。大王信义著于四海,若能揽招天下英雄,跨有关中,保其险阻,外结晋室,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夺其邺城,派上将引众以向平城,大王自领长安之众以出建襄,则北方之域尽为大王所有。诚如是,则霸业可成,大秦可兴矣。

苻坚听毕,离坐而起,执王猛之手言道:先生之言,皆金石之论,使某如拨云雾而睹青天,顿开茅塞也。孤之遇卿,实乃天赐之耳。

于是苻坚即拜王猛为中书侍郎,食则同几,卧则同榻,终日议论天下之事。

其时王猛年三十二岁,自此正式出仕。

因当时京师西北门户始平县豪强横行,苻坚派王猛为始平县令。

王猛执法严明,雷厉风行,下车伊始即杀作恶多端奸吏,当众打死。奸吏朋党联名上告秦王,并勾结执法官将王猛逮捕,押送至长安下狱。

苻坚闻听大惊,亲到狱中看望,并责王猛:理政须以仁德为首,公焉可上任便就杀人?

王猛答道:安治以礼,乱世以法。某为陛下铲除奸暴不法之徒,今方杀一奸,尚有千万奸吏扰乱治安。若陛下谓我不能除奸治安,则臣甘愿受罚;若说臣太过残酷,则实不敢受。

苻坚听罢大喜,向左右说道:王景略乃管仲、子产侪辈也!

于是赦免王猛,愈加信任。

苻坚私行至尚书省,率问诸政之事,丞相程卓无以为对。又见其文案堆积如山,于是诏免程卓左丞相事,以王猛代之。

王猛以一介寒士,接连得到苻坚重用提拔,且自县令一步登天而为当朝左相,不由朝野皆惊。朝中元老显贵皆不服气,氐族勋戚及宗室诸王更是妒火中烧。

氐族豪帅姑臧侯樊世,当初便随苻健入定关中,居功自傲,对王猛最为不忿。

一日下朝出殿,拦住王猛去路,当众辱道:我等与先帝共兴大业之时,譬如辛苦耕耘;你区区一介寒士,山中樵夫,并无汗马之劳,凭甚么坐享其成,食我庄稼?

王猛冷笑道:某方当以使君为宰夫,何止耕稼而已?

樊世勃然大怒道:卑贱华阴樵夫!某若不把你首级割下,悬挂于长安城门上,终不与你同处于世!

口中虽如此说,但终不敢在宫阙之下动粗,言罢愤愤而去。

王猛即不还府,回返殿上,将樊世之语向秦王说之。

苻坚大怒道:若放任樊世之流跋扈不杀,朝纲则无法整肃,群僚皆不依律而行。

安慰王猛使出。次日樊世进宫,又借故议政与王猛当场争吵,不可开交,趁势破口大骂,并举手中笏板欲击王猛,被左右拉住。

苻坚昨日虽闻王猛说姑臧侯无礼,究未亲见,今见樊世果然如此狂妄,当即勃然大怒,下令将其拉出斩首。

朝臣见秦王竟然下令要杀姑臧侯,急忙齐上前来求情,秦王一概不准。

群臣瞩目王猛,盼其开口,就此解除怨恨,亦给秦王一个台阶使下。岂知王猛此时惜言如金,就是不肯显示宰相胸襟。

正在纷扰之间,午门外一声追魂炮响,樊世被杀,传首殿前。

由此满朝氐族豪强引起轩然大波,纷至苻坚面前诋毁王猛。苻坚气恼异常,除以责骂,并举鞭挥击,方告平息。但仍有氐族显贵,自恃皇亲国戚,恣意妄为。

国舅强德更是依仗皇太后权势酗酒行凶,欺男霸女,胡作非为。

王猛早有所闻,故作不知。一日带百名甲士巡视,自国舅府前街上经过,果见其正在街上行凶,欺男霸女。

王猛当即命令逮捕,并持天子特赐便宜行事令牌,令将国舅斩首示众,陈尸街头。

氐族勋贵闻知大骇,均自敛迹,至于旬日不敢再出府门。

王猛又与御史中丞邓羌合作,全面查处扰民乱政权贵,诛杀不法豪强二十余人。于是京城内外百官震肃,豪强贵戚奉公守法,终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风化大行。

苻坚见之大喜,感叹道:孤今日始知天下有法,帝王为尊也!

王猛严惩权贵之余,复奏请设立学校,培养治国人才。苻坚自幼学习汉族文化,仰慕儒家经典,更是大力支持,亲自为之。

于是恢复太学及地方学校,广修学宫,招聘饱学宿儒执教,强制公卿以下子弟入学。

苻坚每月到太学一次,考问诸生经义,品评优劣,勉其刻苦学习。又亲自挑选品学兼优学生,令其到各有司任职。

同时规定俸禄百石以上官吏,必须学通一经,才成一艺。若不能者,则一律罢官为民。由是前秦很快出现劝业竞学、养廉知耻之风。

因关中少雨易旱,苻坚令征调豪富童仆三万人,开发迳水上游,凿山起堤,疏通沟渠,灌溉梯田,使荒芜多年之田重新长出五谷,百姓深受其利。

苻坚还亲自耕作,苟皇后也到近郊养蚕,以劝勉耕织,抚恤孤寡,劝课农桑。

其后前秦再遭大旱,苻坚即令减免租税,节约官府开支,适当降低官俸,并规定非急务则免征徭役。数年之后,关中安定清平、家给人足,由此三秦大治。

镜头转换,按下前秦,复说燕晋。

光寿元年十二月,燕主慕容儁迁都邺城,入住邺宫。

当夜梦见已故赵王石虎啮咬己臂,次早醒来犹觉疼痛。至天明召集百官,使人去掘石虎之墓,却只见空棺,内中无尸。

使者回报燕主,慕容儁于是悬赏百金,求购石虎之尸。有人知石虎尸埋于东明观,于是直来宫中首报,引军士至东明观掘寻,果得其尸,僵而不腐。

慕容儁遂以百金厚赏首告者遣去,当众数典石虎之罪,令武士鞭之三百,投于漳水。

鞭尸之后,慕容儁由此得病,恹恹不起。

晋升平二年,有故赵并州牧张平据新兴、雁门、西河、太原、上党、上郡之地,置壁垒三百余座,辖夷夏十万余户。因自称晋王,意图割据自立。

秦王苻坚欲定并州,遂率兵五万亲征,令大将邓羌为先锋。

字幕:邓羌,安定郡临泾县(今甘肃省泾川县)人,出身安定邓氏。善使丈八长矛及红绒套索,随苻坚多经沙场,战无不胜,号为常胜将军。

秦军至于汾水,张平方才得报,不由大惊,急召养子张蚝入内,向其问计:今秦王亲引兵来,先锋邓羌骁勇难敌,我儿将奈之何?

字幕:张蚝本姓弓,上党泫氏人,勇冠三军,人莫敢近。

张蚝闻养父如此相问,慨然道:大人休忧,儿自去退那秦兵。

于是引军前来,亦临汾水列阵,抵御邓羌。

秦主苻坚早闻张蚝之名,因谓诸将:孤尝闻这张蚝乃张平养子,是其国第一员大将,勇力绝伦。若擒得此子,则张平自降。孤爱其勇猛,必生致之,卿等务必休伤其性命。

邓羌怒道:主公如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看某出战,如何生致此子。

言毕,即引部将出营,滨水结阵,两军对圆。

邓羌因恼主公夸说张蚝厉害,于是亲自出马阵前,指名要斗张蚝。张蚝大怒,亦不用部将,自行出马,与邓羌双矛并举,相头百余回合,不分胜败。

当日俱乏,各自收兵还营。此后连斗三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是打个平手,双方观战部将军士无不惊呆。如此相持十多天,互不能胜。

苻坚及张平闻报,各自惊骇,皆引大军来援,三月会师于铜壁,双方相拒。

苻坚令人至张平营中约战,张平批复“来日决战”,各自预备。

次日,张平以全部兵力来迎,苻坚亦领诸将而出,对面列开阵势。三通鼓罢,张蚝不待请令,只身匹马冲杀前秦兵阵,前后出入四、五次,无人敢当,秦军阵角为之松动。

苻坚见状大怒,便于马上传令,以千金悬赏诸将,定要活捉张蚝。

邓羌恚怒,引诸将执锐而出,向张蚝围裹过来。

张蚝全无惧怯,指东打西,迎战数将,不落下风。双方混战五十余合,秦鹰扬将军吕光觑个方便,一戟刺伤张蚝大腿,血染征衣。

邓羌见张蚝枪招渐缓,掏出红绒套索,从背后顺手一抛,套住肩膊,将张蚝拖下马来。诸将急上前擒获,绳捆索绑,回营献给苻坚。

张平兵众见先锋主将被捉,呐一声喊,回身便走,彻底溃散。

苻坚大悦,重赏邓羌等诸将,亲劝张蚝投降。

张蚝见其以礼相待,遂声称愿降,并遣随从回营,劝降养父。张平闻报张蚝被俘,只得面缚至营,向苻坚投降。

苻坚大喜,任命张平为右将军,张蚝为武贲中郎将。并对左右说道:孤得邓羌、张蚝二人,皆万人之敌,天下不足定也。

因对张蚝异常宠厚,常令跟随左右。自此,满营将士皆称张蚝与邓羌为“敌万人”。

镜头转换,按下并州,复说江南。

秦王平定并州,早有人报至建康。会稽王司马昱闻之,便欲上书太后,请以桓温弟桓云为豫州刺史,以防北边。

仆射王彪之谏道:今桓温居长江上游,已割天下之半,若再以其弟处于西藩,则兵权萃于桓氏一门,则非朝廷根深蒂固之宜也。

司马昱大悟,乃以谢万代之。

王羲之闻此惊讶,为此寄书劝谏桓温:谢万才通经济,若使居廊庙,固可谓后来之秀;今却以俯顺荒余,则可谓违才易务矣。

字幕:谢万,字万石,陈郡阳夏县人。太常卿谢裒第四子,太保谢安之弟,扬州刺史王述女婿。出身于陈郡谢氏,早年曾任司徒掾、抚军从事中郎、吴兴太守。

桓温因闻朝廷罢任己弟之议,正欲乐见谢万上任豫州出错,故而不答。

王羲之复又遗书谢万:以公之脾性,治戎诚难为意。今既为戎事,愿君稍降身价,每与士卒同甘共苦,则可尽善。

谢万览书,以为讽己,怒而不纳。

王羲之跟谢安过从甚密,故对谢万极为了解,亦知其必不听己谏。于是便问左右宾客:公等自谓谢安与谢万相比,谁稍胜之?

众宾不知何意,一时无人回答。

王羲之则自解道:若是谢安,必定与人为善,说公等比己强甚;若是谢万,会因与其相比,而与公等怒目相争矣!

谢安闻说王羲之此论,又见谢万掌领兵权,因此十分忧心,乃亲自慰问勉励谢万部下诸将,更要谢万与手下将帅多沟通谈论,休得倨傲凌下。

谢万召集众将,却无话可说,遂用手中如意指众将说道:尔等诸将,皆劲卒耳。

将帅皆以“兵、卒”之称为忌,今见谢万以兵卒谓己,于是无不忿恨。

谢万酷喜炫耀,傲慢无礼,曾戴白纶巾,径直到扬州府衙,见岳父扬州刺史王述,直言不讳道:人谓大人痴傻,子婿固以为然。

王述为人性格沉静,年到三十岁时尚未出名,故有人认为其痴;后得王导等人赞扬,才渐渐知名,谢万故此言之。

王述听了女婿之论,毫无吃惊之状,只是缓缓说道:外间的确似有此论,究主要原因,惟因某大器晚成而已。

待女婿走后,复对家人道:谢家若无谢安,此子必败其族。

谢万既为豫州刺史,既命泰山太守诸葛攸为前督先锋,引军北进。诸葛攸奉命,遂引军攻拔东郡,入据武阳。

镜头转换,按下东晋,复说北燕。

谢万率领晋军北来,早有哨马报至邺城。燕王慕容儁闻之,遂命大将军慕容恪率兵五千击之。燕兵至于武阳,两下交兵未至十合,诸葛攸大败,还走泰山。

慕容恪遂渡河略地,分置守宰而归。

慕容儁见晋军不堪一击,遂欲就此经营秦晋,令各州郡校兵,每户各留一丁,余皆入伍。大臣刘贵上疏谏止,慕容儁遂更令三五发兵,来年冬季尽集于邺。

因调发繁重,郡县深以为苦,太尉封奕复谏征遣,慕容儁从之。

燕泰山太守贾坚以兵七百人镇守茌平,晋将荀羡引兵一万攻之。贾坚开城率兵迎击,因寡不敌众败俘,茌平遂陷于晋。

荀羡亲劝贾坚道:公世为晋臣,奈何为胡族用命?

贾坚昂然答道:晋室自弃中原,非某为叛。民既无主,强则托命;某既已事燕人,安可改节!

荀羡大怒,绑置雨中数日,贾坚终不肯降,愤惋而卒。

燕王敕命青州刺史慕容尘,遣司马悦明以兵万余来救,复夺茌平。荀羡败逃,燕主遂以贾坚之子贾活为任城太守。

荀羡败回徐州,上表谢罪,继而病笃。

晋帝遂征其回朝,以北中郎将郗昙督徐、兖二州,镇守下邳。郗昙乃将门之后,毕竟用兵不同凡响,遂到任后整饬城垣,厉兵秣马,待机北进。

升平三年,谢万与郗昙兵分两路,北伐前燕。

谢万先遣征虏将军刘建,修治马头新城,自亲率部众欲支援洛阳。

其后郗昙因病退屯彭城,谢万却以为其是因前燕兵强而退,于是仓猝下令退兵。士众不战自行溃败,谢万只身狼狈逃还。

部下大哗,欲趁谢万兵败杀之,只因敬慕谢安之故,而罢其谋。

谢万败退寿春,给王羲之写信道:向蒙明公善意提醒,我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肯纳之。今兵败取辱,方知惭愧,辜负明公殷切关照,悔之不及!

此次溃败,令许昌、颍川、谯、沛等豫州各郡皆入前燕之手,果应王羲之此前预言。

谢万回军淮南,朝廷罪诏既下,将其罢黜废为庶人。

升平五年,朝廷欲重召谢万为散骑常侍,适逢其愤恨离世,享年仅四十二岁。朝廷深为叹惋,乃以散骑常侍为其赠谥。

晋升平四年正月,燕主慕容儁大宴群臣于蒲池阁,酒酣赋诗。

因多贪数杯,宴罢回宫病重,自觉不起。于是召皇弟慕容恪至榻前嘱道:朕病体虚弱,恐不能久矣。人生修短,乃命中注定,复有何憾!只是秦晋两国敌寇未灭,太子慕容暐年龄冲幼,恐无力承受社稷之重。我欲远追宋宣公后尘,将国家付卿,尔谓何如?

慕容恪泣拜说道:太子虽然年幼,但天性聪慧,胜残致治之主也,臣何敢干乱正统!

慕容儁:你我兄弟之间,不似那汉族君臣多诈,何用如此虚饰之辞乎?

慕容恪:臣非巧言虚饰,陛下若谓臣能荷担天下重任,某岂不能尽力辅佐少主!

慕容儁:若弟能如周公,我复何忧!李绩清迈忠荡,能任大事,卿可善待之。

言毕昏厥,慕容恪哭拜于地。

前燕光寿四年正月二十日,慕容儁扶病在邺城阅军,犹思欲令大司马慕容恪、司空阳鹜统领军队进犯东晋,一统中原,成就慕容鲜卑千秋霸业。

堪叹病魔不饶,阎罗来催,回宫后便至病笃。乃召慕容恪、阳鹜、司徒慕容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人,至病榻前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正月二十一日,慕容儁驾崩,时年四十二岁,在位十一年,谥号景昭皇帝。

太子慕容暐即皇帝位,改元延熙元年,以慕容恪为太宰,行周公辅政之事。慕容暐为人庸弱,由此国政皆决于慕容恪。

慕容恪欲依景昭皇帝临终之言,重任李绩为尚书右仆射,奏于燕帝。然而慕容暐因其在先帝之前曾有辱己之言,不肯从之。

李绩闻此,忧愤而卒。临终前谓其家人道:我不听先人之训,致有今日之辱。

因其父李产曾再三提醒,不可依老卖老,取笑后辈,李绩不听,至于得罪太子。

领军将军慕舆根自恃勋臣旧将,有目无主上之心,因劝慕容恪:公何不自取帝位?

慕容恪大惊:公其醉乎,出此妄语!

慕舆根见话不投机,惶惧而退。

慕容恪将此事告知吴王慕容垂,吴王欲引兵杀慕舆根,被慕容恪以先王新丧,宰辅间不宜自相残害为由劝止。

慕舆根却不肯罢休,自进宫来见太后可足浑,以及燕王,连慕容恪、慕容垂一并诬告: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率禁兵诛之。

太后偏信,便欲允准。皇帝慕容暐却不肯信,说道:二公皆国之亲贤,先帝委以托孤之重,必不肯乃尔。安知非是太师欲为乱耶!

慕舆根恨恨还府,见在朝中不被皇帝及同僚信任,又思恋故乡,谋欲引本部军东还。

慕容恪知之,乃密奏慕舆根罪状,请帝诏密杀慕舆根,并其余党二十余人。

当时邺都先帝大丧,朝内辅政大臣诛夷狼籍,一时内外汹惧。慕容恪举止如常,人不见其有忧色,每次出入殿中,一人随从而已。

有人提醒:公身为太宰,应以禁军严备安全,何轻忽如此耶!

慕容恪道:今人情危惧,当以安静镇之,奈何复自惊扰!

群臣闻此,于是朝中人心大安。

慕容恪虽掌大权,但谨慎严守朝廷之礼,兢兢业业,凡事与司徒慕容评商议而行,虚心待士,咨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

朝臣或有过失,则不显其状,往往宣而私责,令其改过。犯过者无不自愧,谨慎供职。

此后不久,南门守将来报:当初所征诸郡之兵集于邺城,及燕主阅兵而罢,至此互相心动,往往擅自散归,自邺城以南道路为之塞断。

慕容恪大惊,急以吴王慕容垂为征南将军,往镇蠡台;又令孙希、傅颜率骑兵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于是境内乃安,朝野稳定。

建熙二年二月,方士丁进受燕主慕容暐宠幸,欲求媚于太宰慕容恪,劝杀太傅慕容评。慕容恪大怒,奏收斩之,至此谄言不入于朝。

邺都之事,被细作传至江南。

桓温遂聚众将商议,诸将皆欲趁其国丧兴兵北伐。

桓温不以为然:慕容儁乃英特之士,临死时必托孤太原王慕容恪。慕容恪亦有大才,乃国之栋梁,善抚国家,能为将兵。以石季龙之勇,尚且为其所执,况如今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乎?慕容恪尚存,晋之所忧大矣,防之不及,我不敢进击。

由是未敢起兵犯燕。因闻谢万之兄谢安贤能,遂征拜为司马,凡有军国大事,悉皆咨之。

镜头闪回,补叙谢安之事。

字幕:谢安,字安石,陈郡阳夏人,太常谢裒第三子、镇西将军谢尚从弟。

谢安四岁时,名士桓彝见而大为赞赏:此子风采秀达,将来不弱于王东海(王承)也。

然而谢安洁身自好,不欲凭借出身门第及家族名望猎取官禄,故此不愿随意出仕。朝廷初召谢安入司徒府,授佐著作郎,谢安鄙其微职,便以有病为辞。

其后为避朝廷征召,谢安干脆隐居到会稽郡东山,与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名士、名僧交游,出门捕鱼打猎,回庐吟诗作文,足迹不涉官场。

当时扬州刺史庾冰仰慕谢安名声,屡次三番使郡县官吏督迫,谢安不得已勉强赴召,仅隔月余,复辞职回到会稽。朝廷又征召为尚书郎、琅玡王掾,谢安一概推辞。吏部尚书范汪举荐谢安为吏部郎,也被拒绝。

朝中官员乃上疏,谓谢安历年不应朝廷征召,应予禁锢终身。

谢安毫不为意,就此远离朝廷,放浪于东部名胜之地。曾到临安山,面对深谷悠然叹道:此般情致,相去伯夷何远?

又与名士孙绰等人泛舟大海,风起浪涌,众皆惊恐,惟谢安吟啸自若。船夫因为谢安高兴,照旧顶风驾船漫游。其后风浪转大。

谢安遂缓语道:如此大风,我其返乎?

船夫于是立即驾船返航。众人见之,无不钦其宽宏镇定气度。

谢安纵情于山水,每次出游必携歌女同行,偎红倚翠,愈加不愿出山。江东士大夫互谓道: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

会稽王司马昱道:安石既然能与人同乐,也必定能与人同忧。若再征召,必应召而至。

谢安妻乃刘炎之妹,见家门贵盛,惟夫君独守静退,于是以言激之:大丈夫立于世间,宁可如是乎?

谢安则自掩其鼻道:某虽欲守静如此,恐亦不免朝廷不允耳。

至此因弟谢万被黜,便有仕进之志。

闪回结束,书归正本。

谢安既应桓温之邀,允为帐下司马,即起于东山,从新亭出发西进,百官皆为送行。

御史中丞高崧于席间笑谓:足下屡次违背朝廷旨意,高卧东山,以至众人常论,谢安石不肯出山,将怎样面对江东百姓!而今安石出仕,则如何面对江东百姓哉?

谢安闻言,面有愧色。于是告别众官,到桓温府第应职。

桓温大喜,二人畅谈生平,欢笑终日。次日桓温亲去谢安住处,正逢谢安沐罢梳头。

谢安性缓,许久梳罢,侍从报说大将军在厅久候。谢安着慌,急令取来头巾。

桓温在外厅止道:让王司马戴好帽子,再出来相见不迟。

升平五年,谢万病逝,桓温计议再次北伐。谢安看出桓温有不臣之心,于是乘机请奔兄丧,就此离开。不久被任为吴兴太守,其后复被征召入朝,担任侍中。

便在桓温计议北伐之际,燕将吕护遣使前来建康请降。

吕护原为后赵大将王午部下,因于太和十年被燕军进攻时投降,被任为河内太守。及后赵灭亡,因受燕人追迫,自白马逃奔荥阳。此时见燕王慕容儁死,故而叛燕投晋。

晋帝接受其降,拜为冀州刺史。

吕护既得晋帝重用,欲引晋兵来攻邺城,以表忠诚。燕太宰慕容恪闻知,乃亲率大军先来围攻野王,吕护婴城自守。

将军傅颜请令攻城,慕容恪止道:此老贼经变多矣,且善攻防。某观其城中守备,未易猝下。然其城中内无蓄积,外无救兵,我只须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则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数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损士卒,以求旦夕之功哉!

乃不攻城,命筑长围以困之。挨至当年七月,野王城中食尽,又无外援,吕护果然支撑不住,只得率众突围。

燕军在长围中以逸待劳,三面攻击。吕护部众死伤殆尽,只得弃了妻子,逃往荥阳。

慕容恪率军入城,安抚居民,将吕护部众士人迁至邺城,余者各随其愿。

是年五月,晋穆帝驾崩于建康,年仅十九岁,在位十七年,庙号孝宗,葬于永平陵。

因穆帝无嗣,百官遂拥立成帝子琅琊王司马丕为帝,是为哀帝,立王氏为皇后,尊穆帝后何氏为太后,次年改元隆和。

征西大将军桓温当此朝政更迭之际,与长史孟嘉计议道:今新帝登位,我欲重振朝廷,恐群臣不服,将何计可施?

孟嘉献计:明公可上表诈请迁都洛阳。朝廷若从公请,则不待立威,而群臣自服。若是不允,则是百官逆异,明公可效赵高指鹿为马,以察百官。

桓温道:此计大善。

于是使人入朝上疏道:江东自立,六十余年,今气运已衰。洛阳旧都乃霸业之所,士民思之已久,请陛下北徙以实河南,则中原指日可得,旧业可复。

晋哀帝览奏大惊,问于群臣:大将军奏请迁都,其事若何?(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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