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跟着小太监来到新居幄次外的时候,发现这里没有一个守卫,立刻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那小太监想必也有同感,但他没想到是有敌袭的缘故,还以为是新君召集了所有人进帐吩咐,便催海礁快走几步,赶紧进帐。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帐内有对话声,还有兵器相击的声音,以及禁军护卫们的喝斥声。 小太监当时就变了脸色,迅速丢下海礁,朝帐中冲了过去。海礁多留了个心眼,没有跟上,而是缀在后头,小心掩饰着自己的身影。很快,他就看到帐上忽然出现了一泼血污,还有新君喊那小太监名字的声音,想来是小太监冲进去后就遭了贼人毒手。 海礁留在帐外偷听了片刻,发现里头杀完一个人之后,又恢复到了对话状态。听对话声,在场的人里有新君、太皇太后、许太后与七皇子,还有陶阁老等数位重臣,以及颍川侯以及涂荣大统领。虽然当中多有老弱妇孺,但有后面两位武艺高强的武将在,敌人不管有多少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伤害到新君等人的性命。因此海礁当机立断,立刻转身离开,前往外围求救。 虽然他对自己的武艺也很有信心,但实在不敢说自己出现后,就一定能将刺客全部拿下。这么一来,他进不进帐,意义都不大,反倒是及时搬来救兵,更能加大己方的实力,迅速拿下帐中的刺客。 海礁对小妹道:“我当时是这么判断的,不过,为了防止事后被人指责我是怯战,才会逃离,通知了周四将军之后,我还是立刻拿着武器重返幄次,加入了战斗。因此,我如今不但立了功,而且也无人指责我什么。无论是颍川侯,涂将军还是周四将军,都说我判断正确,行事果决。若我没有回头搬救兵,而是直接入帐救人,八成会象那个小太监一般,一照面就死在刺客刀下了,顶多是比他死得慢一些,多抵挡几招,但结果不会有什么差别。” 海棠听得挑了挑眉:“怎么说?哥哥的身后比小太监要强得多了,怎会同他一样,轻易被杀?” 海礁苦笑:“因为刺客不是一般人,好几个都是禁军中的精英,是公认的高手。若非如此,帐中有涂将军和颍川侯,他们还带着心腹的亲兵,再加上本来就守在幄次外头的锦衣卫与禁军,怎么也不至于被区区几名禁军给难住了。为了护驾,守卫方死伤惨重。能造成这样的后果,刺客又岂是寻常货色?” 海棠更吃惊了:“又是禁军精英?还是公认的高手?里头是不是就有先前宫乱时逃出宫去的反叛禁军将领?这些精英人物在禁军中也不是没有好前程,怎么就一个个都对孙家忠心耿耿,明知道他家要倒台了,还愿意为孙阁老卖命呢?” 海礁顿了一顿,低叹一声:“他们在禁军中,未必有什么好前程。而且……与其说他们是为孙阁老卖命,倒不如说,他们是被孙阁老忽悠得成了反对大行皇帝的人。因为反对大行皇帝,所以他们要对大行皇帝留下的子嗣也赶尽杀绝。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为先帝尽忠,其实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先帝?”海棠有些糊涂了,“哥哥是说,大行皇帝的父亲,新君的祖父,隆定皇帝吗?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隆定帝都死了三十多年了。 海礁叹了又叹。他刚听到帐中双方对峙时的对话时,也感到十分吃惊。虽说他对刺客一方的说法半信半疑,但结合过去三十多年里前朝后宫发生过的事,刺客的说法似乎也不是无的放矢。 刺客中的几名首领人物,都是禁军中的精英,不过都有些年纪了。最年轻的一位,也有将近五十岁,早在德光帝初登基时,就已是御前守卫。他们普遍都是禁军中的世家,乃是开国元勋之后,家族世代都有子弟在禁军中当差。其中一位的父亲曾是隆定帝一朝的重臣名将,他本人也十六岁就得了恩典,被特招入禁军,安排在御前值守,本该平步青云,过得几年历练出来,便要外放牧守一方,然后成为涂荣、颍川侯一流的名将。 然而他倒霉地遇上了皇位更迭,而继位的德光皇帝对皇父曾经重用过的人才都十分不以为然,更爱重用自己的潜邸旧人。于是,曾经在御前得用的禁军精英们便都被调去了宫中其他岗位,平平淡淡,按部就班,甚至比其他人升迁得更慢,三十多年才升到了禁军的中层,大权都掌握在了德光帝的心腹手中,他们连边儿都摸不着。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在先帝殿外值守时,也曾拦过德光皇帝,对还未立储的他不够敬重,却更礼敬更受先帝宠爱的安王与纪王等人。他们猜想自己只是遭了报复,可好歹没丢差事,没受折磨,只是仕途不那么顺利,家族在父祖去世后便一落千丈,不复从前富贵显赫罢了。这样的报复已经很温和了,他们不敢有什么怨言,只专心提高自己的能力,用心培养子孙,盼着日后能有机会再得皇帝青眼。 然而,孙阁老今年却告诉了他们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先帝的死,跟德光帝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