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牵着沈莺莺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时正好看到大东嫂子站在他们家院门外。
“十九媳妇儿,你上次托我找的偏方,我给你带来了。”
大东嫂子笑盈盈地上前,递了张泛黄的纸给沈莺莺。
纸上写的正是方子。
沈莺莺惊喜接过,道了声谢,又请大东嫂子屋里坐,她回房打开钱匣子摸了十两银子出来。
“嫂子跑这一趟辛苦了,这些钱你收着。”
“别别别!”大东嫂子忙起身避让开,“你们小两口来了这么久没少照拂周围邻居,我找偏方也是回娘家顺带的事,不图你什么。”
沈莺莺还是觉得不给钱不妥,又把银子往前塞了塞,大东嫂子推说自己还得回去做饭,一转身走了。
银子没送出去,沈莺莺坐了下来,将偏方打开仔细看了看。
果然不愧是偏方,上面很多药名,沈莺莺连听都没听说过,好像还有虫子之类的。
“王爷,我们明天就抓药回来喝。”沈莺莺小心翼翼将偏方收进袖子里。
晋王问她,“这方子来历不明,你就不怕我喝出问题来?”
沈莺莺噎住。
她一心想着让他恢复,却忽略了方子的安全性。
“莺莺,白发不可逆,我们顺其自然就好。”晋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双手轻轻抱住她。
“可是……”她死后他一夜白了的双鬓,后来都变黑了。
“要不,我们上京城找瑶娘?”沈莺莺道:“我求她帮个忙,将来再找机会还了这个人情?”
晋王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没说话。
沈莺莺死后他第一次白发,是因为悲痛过度。
而现在的白发,是因为寿元在流逝,不一样的。
“你给林水瑶写的信上说了什么?”晋王转移话题。
沈莺莺有些羞赧,好久才道:“我告诉她我怀孕了,还说等生下来,男孩儿就娶他们家小七,女孩儿就嫁给他们家小八。”
晋王眼角微抽,“你定娃娃亲?”
沈莺莺吐了吐舌,“我开玩笑的,这种事不能强求。”
沈莺莺的确是开玩笑,晋王却上了心,程砚那样的人,教育出来的子女不会差,倘若将来两家真能结亲,未必不好,尤其是对莺莺。
——
才满周岁就被惦记上的小七程子宁和小八程至远正在垫子上爬来爬去,姐弟俩齐齐打了个喷嚏。
二郎媳妇正好在林水瑶房里,见状笑了,“这小龙凤胎,打喷嚏都一块儿打,五弟妹,你说他们将来是不是姐姐心里想什么,弟弟都能知道?”
林水瑶蹲下身,捏着帕子给小八擦鼻涕,反问了二郎媳妇一句,“那大丫心里想什么,二丫都知道吗?”
二郎媳妇一口水呛住。
他们家是一对双生花,然而性子截然不同,大丫性子倔,别看现在已经入了京,心里还记恨着当初那事儿呢,对她的态度仍旧不冷不热的,二丫性子怯懦,碰上事儿就喜欢哭鼻子。
“让她们好好学东西。”林水瑶道:“王府的姑娘,只要她足够优秀,将来有的是好人家想求娶。”
——
程婆子当初还准备让程二郎出去学门手艺赚钱养家,可现在身份不同了,二房沾了大郎的福气,被天圣帝赐了不少金银和田庄,每年光收租子都能养活二房一家人。
程二郎跟他爹娘一样是劳碌命,闲不下来,他扛着锄头,在西院学堂旁边开了一块地,种了一大片蔬菜。
程五郎见他实在闲得慌,提议让他去大理寺,高官厚禄肯定是给不了的,让他当个查案的小跟班,一点点学,将来学的东西多了,自然就有机会晋升。
程二郎没读过几天书,在他的认知里,能在衙门当差,不管官大官小,那都是份体面差事。
于是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应下。
从那之后,程二郎每天都按时早起,和程五郎一块儿去大理寺。
程四郎被调去了礼部,任了个正五品主事。
原本礼部尚书看在程五郎的面子上想给他寻个机会让他立个功再往上升一升,程四郎自己拒绝的,树大招风的道理他懂。
老程家一步登天,几乎成了全京城瞩目的焦点,家里已经有王爷有世子,还有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不缺银子不缺吃穿,他官职低一点没什么,何况他刚到礼部,总得一步一步踩稳实了将来脊背才能挺直。
——
黎薇快临盆了,永昌长公主最近隔三差五地就往朱府跑,弄得朱夫人压力山大,生怕让亲家母觉得朱家亏待她女儿了,每天都去黎薇院里陪着。
这天永昌长公主又让人备了马车,刚准备出发去朱府,宫里忽然来了人,是太上皇跟前的陆公公。
陆公公眼圈有些发红,说太上皇最近不太好,今天一早醒来就说要见见永昌。
永昌长公主只得打消了去朱府的念头,让马车朝着皇城方向去。
见到太上皇的时候,永昌长公主都不敢相信躺在龙榻上病体支离憔悴不堪的这位,跟当初雷厉风行派人包围公主府的会是同一人。
“婉儿……”太上皇抓着她的手,“我知道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望着他满头白发通红着眼说出这句话,永昌长公主落下泪来。
是悲,更是愤。
她在刚记事的年纪,也曾见过这位帝王为她母后描眉绾发。
那时她母后韶华正好,捧着一片痴心亲手交付。
这对青梅竹马鹣鲽情深的帝后,成了坊间美谈。
可帝王的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的后宫总有新人进,母后夜夜掌灯总也等不到他。
再后来,因为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轻飘飘一句“抄家问斩”,让承恩公府血流成河。
他是真的查不到真相吗?他只是忌惮外戚势力,想借机除掉皇后母族罢了。
“婉儿,对不起,对不起……”像是怕她离开,太上皇用力抓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母后在天上看着,她会说没关系吗?她只会悔恨自己曾经竟然有过那样一段痴心错付的荒唐岁月?
半个时辰后,永昌公主从内殿出来,眼泪伴随着冷静的声音安静落下,“太上皇,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