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王妃身上,就见她脸色发白,抿着唇许久没说话。
没人能懂秦王妃此时此刻的内心有多煎熬。
何铭已经死了,只要她矢口否认,何初旭无凭无据,就没有所谓的狸猫换太子。
可如果那样,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把亲生儿子认回来了。
然而一旦承认,景儿这个假太孙就会获罪,他才八岁,纵使不是亲生,秦王妃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无辜受牵连。
指甲死死掐着掌心,秦王妃的情绪几近崩溃。
一边是亲生儿子,一边是结发夫君和养在身边八年的孩子,那么多人的性命,全都捏在她手上。
何初旭看出她在犹豫,他索性再添把火,“看来秦王妃还没想好怎么交代整件事情,那么,微臣再说说第三桩所告之事!”
何初旭的声音打破寂静,“就在今天,就在我入宫之前,新科状元程砚的娘子林氏不慎动了胎气早产,有人借机在她身上下了邪术,导致她难产,人这会儿还在产房呢,如果再不撤掉邪术师,就该母子双亡了。”
何初旭抬起头,看向弘佑帝的眼神带着控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微臣的姑母,皇后娘娘,她之所以针对程娘子,目的跟我爹是一样的,就是为了弄死程家人好掩埋真相。”
何皇后知不知道狸猫换太子的事,何初旭也不太清楚,但他目前要做的,就是尽量把何皇后的所作所为跟狸猫换太子的真相扯到一块儿,安上个因果关系,好让秦王妃看清楚,并不是死了一个何铭事情就算过去了,未央宫还有一个皇后,只要皇后一天不倒,程家人就一天无法脱离危险。
果然,秦王妃听完之后脸色更白了,她双膝一曲跪了下来,声音微颤,“何小将军所言非虚,真正的皇太孙,的确在八年前被调包了,我的亲生儿子,屁股上有两个明显的胎记,景儿身上没有。”
话到这儿,她落下泪来,“秦王并不知道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儿臣一人的错,儿臣愿以一死赎罪,还望父皇网开一面,别牵连到景儿,他是无辜的。”
弘佑帝死死抓着龙椅扶手,手背上青筋突兀,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赫连景可是他最中意的孙子,小小年纪就颖悟绝人。
前年庆国使臣来访,赫连景以一己之力在棋盘上大败庆国三皇子,为大燕长了脸,他这个当爷爷的还专程为了他给天下学子开恩科。
现在秦王妃竟然告诉他,他最看重,最满意的孙子并不是赫连家的血脉,而是早在八年前就被人调换了的冒牌货?
弘佑帝无法接受,脸色一沉再沉,一双老眼内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秦王妃烧成灰。
大臣们见皇上脸色难看,一个个低垂下头不敢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僵滞住。
就在此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满是怒意的厉喝,“放肆!”
这是太上皇的声音。
十三年不主朝政的太上皇,竟然亲自来了太和殿!
所有人齐齐一震,随即呼啦啦跪了一地。
就连弘佑帝也从愤怒中醒过神来,走下去对着太上皇行礼,“父皇,您怎么来了?”
太上皇怒瞪着弘佑帝,“皇后那毒妇竟敢私自使用邪术对付一个产妇,你还愣着做什么?马上让她把人给撤了!程家那位小娘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问你的罪!”
到底是执掌过江山几十年的帝王,哪怕如今年事已高,发起火来,那威仪和气势也是半点不减当年。
弘佑帝心神一震。
十三年来,他这把龙椅坐得并不踏实,因为从母族被诛开始,他就始终背负着污名,朝中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是以在朝政上,他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出半点差错,就怕太上皇捏了把柄,连带着新账旧账一块儿翻出来,直接将他从龙椅上踹下去。
现在可好,他那位“贤良淑德”的皇后,直接送了他一份惊喜大礼。
堂堂一国之后,竟然用邪术去对付一个即将临盆的弱女子。
弘佑帝全身的怒火都冲到头顶,对着太上皇应了声是,撂下殿内众人,直接带着柴公公,亲自去了未央宫。
——
何皇后刚打听到,何初旭在太和殿告他爹何铭八年前私自将前太子妃的亲生儿子给换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皇太孙并非真正的赫连家血脉。
“怎么会这样?”何皇后如遭雷击。
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何铭当年做的这些事,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之前怒骂何初旭时的嚣张气焰全没了,何皇后惨白着脸,推开扶着她的心腹嬷嬷,想要去太和殿自证清白,就听掌事太监来报:“娘娘,皇上带着人朝未央宫来了。”
何皇后没站稳,一个踉跄跌下去瘫软在地上。
弘佑帝进门时,她直接跪爬过去,“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弘佑帝一脚踹翻她,眼底怒火喷涌,“蠢妇,邪术师在哪?”
何皇后闻言,眼神闪躲,“什么……邪术师,臣妾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听不懂是么?”弘佑帝冷笑一声,“来人!收了皇后凤印,即刻将她……”
“打入冷宫”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何皇后就尖叫着哭求道:“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臣妾马上就让人把邪术师撤了。”
她说完,泪眼婆娑地回头看了心腹嬷嬷一眼,心腹嬷嬷会意,马上行了告退礼往外跑。
弘佑帝冷眼瞧着她,“蠢货!你果然用了禁术!”
何皇后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臣妾只是一时糊涂,为了替定王出口恶气用错了法子,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
弘佑帝居高临下,气势慑人,“是想为定王出口恶气,还是想掩盖你兄长何铭私自混淆皇室血脉的事实?”
何皇后更冤了,“皇上,臣妾敢对天发誓,臣妾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都到这份上了还敢狡辩!”弘佑帝越看何皇后越觉得心烦,他母后的眼光实在太一般,竟然给他选了这么个货色当正妻。
现在太上皇就在太和殿坐镇,又是禁术又是混淆皇室血脉,他待会儿回去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头疼地揉揉额角,弘佑帝厉喝一声,“来人,即日起,废了皇后贬为才人,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