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检队伍排得很长,还没轮到程五郎他们,三人正在说话。
朱八斗眼尖看到孟知府过来,忙给程五郎和顾崇递了个眼色。
程五郎和顾崇见状,回头望去。
孟知府已经走到近前,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扫,最后看向朱八斗,“贤侄昨夜睡得可好?”
朱八斗想到这老匹夫昨天晚上害他们三个,心里早将孟家祖宗都给拉出来问候了八百遍,面儿上却是皮笑肉不笑,“托大人的福,我们哥仨睡得可香了。”
这话听得孟知府一阵心惊。
若非朱八斗没再往下说什么,他几乎要怀疑他们已经知道了迷烟的事儿。
“待会儿好好表现。”
主考官不能跟考生过多交流。
孟知府没逗留多久,撂下一句话便抬脚离开。
“这老匹夫表现得很淡定啊!”朱八斗眯着眼,望着孟知府离开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结下了梁子,接下来咱们都得小心。”顾崇道。
入场后,考生们按照自己手上的牌子找到相对应的考棚,一人一间。
府试跟县试的考试模式差不多,都是天亮之前入场,天黑之前交卷出场。
只不过,县试考五场,府试只考两场。
考卷发下来时,天才刚亮全。
程五郎没急着看考卷,而是拿出自己的考篮,打开盒盖取出里头的肉饼,慢悠悠地吃着。
这饼是昨天晚上林水瑶给他备下的。
昨天晚上出了事儿,后半夜谁都没睡,出发前还早,没地儿吃早饭,索性来考场上吃个饼。
考场上是允许吃东西的,只要考生不离开考棚到处乱跑,别说是吃东西,就是在里头如厕也不犯规。
今儿的主考官有两位,一正一副。
孟知府是正主考,万知州是副主考。
这俩人巡视了一圈后,终于锁定程砚的位置,然后交换着时不时地过来瞄上一眼。
先来的是万知州,他背着手,慢悠悠地在过道里走着,眼睛往旁边一瞄,瞄到程五郎正在吃饼。
他没怎么逗留,背着手又继续往前走。
过了好一会儿,孟知府来了,也同万知州一样,特地瞄了瞄程五郎的考棚,就见这人墨都还没磨,净顾着吃,又是饼又是水的,也不怕闹肚子。
孟知府看了半天,程五郎就是不动笔,他没了耐性,转头走开了。
这两位主考官的“关照”,程五郎全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不明白孟知府为什么不去盯朱八斗反而来盯自己,但还是留了份儿心眼。
——
傍晚交卷出场时,朱八斗问:“老顾,小五郎,你们俩考试途中没出什么事儿?”
顾崇摇头,说没有,很顺利。
程五郎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孟知府和万知州一直在我那间考棚附近走动。”
“不会?”朱八斗一脸纳闷,“那老匹夫不是针对我吗?他去盯你做什么?”
“我也想不明白。”程五郎摇摇头,“不过,我带了一份稿纸出来。”
“啥!”朱八斗惊呆了,“稿纸不是不让带出来吗?”
程五郎笑了笑,“不让带出来的那份,我已经留在里面了。”
顾崇很快反应过来,“程砚兄打了两遍稿?”
“算是。”程五郎说:“第一遍是打稿,写完答卷后,我又誊抄了一遍,带出来的,便是誊抄的那份。”
“你这不是闲的么?”朱八斗一阵肉疼,“有那工夫,你把答案偷偷弄来给我啊,哥们儿考得脑袋都快秃了。”
“相公!”
几人正说着话,对面传来林水瑶的轻唤声。
程五郎抬头望去,就见她双手捧着个油纸包,挤开人群朝这边来。
“考了一天,你们都饿了?先吃个肉包子垫垫底儿,马上就去吃饭。”林水瑶一面说,一面打开油纸包,一人递了个肉包子给他们。
“啧,果然还是小媳妇儿贴心。”朱八斗咬了口包子,继续酸,“我要能有这么个……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程五郎用包子给堵得严严实实。
顾崇笑骂,“该,让你嘴贱!”
“相公,你今天在考场上有没有不舒服?”林水瑶上上下下打量了程五郎一圈儿,似乎在确定他是否全须全尾。
“我没事儿。”程五郎伸手揉揉她脑袋,声音里透着宠溺,“瑶瑶别担心。”
朱八斗好不容易把那包子吃下去,追上来就看到这样一幕,酸的都快冒泡了,抬手就想去摸顾崇的脑袋,被顾崇一脚踹到旁边。
“嘶——”朱八斗捂着被踹疼的屁股,“老顾,你过分了啊!”
顾崇懒得搭理他,大步朝前走去。
昨天晚上出了迷烟的事儿,程五郎他们担心对方会故伎重施,索性换了家客栈,然后多花了点儿钱让客栈小厮上来守夜。
尽管如此,林水瑶还是不放心,一宿没敢合眼,就怕相公再一次中招错过考试。
一直熬到程五郎醒来,她送他入了考场,这才回来补觉。
第二场考的很顺利,程五郎跟昨天一样,偷偷抄了一份手稿出来。
放榜还有几天,他们还得赶回书院上学,不能在府城逗留,于是考完第二天就回了宣宁县。
半个月后,府试放榜。
顾崇高中案首,朱八斗以五十六名上榜,程五郎,落榜。
这事儿瞬间在清河书院掀起了轩然大波。
报喜的衙差前脚刚走,荀院长就让丹青来把程五郎请到他院儿里。
“你小子,发挥失常了?”荀院长望着他,尽管不愿意承认程砚落榜,但心中多少还是觉得惋惜。
程五郎沉默了会儿,缓声问,“荀老能否出面帮学生查阅考卷?”
见荀院长老脸上写满疑惑,他道:“学生没有发挥失常,但我觉得以我的水准,不至于落榜,这里头,兴许有什么猫腻。”
荀院长大致听明白了,考场上有人作妖。
他想了想,“这么着,老夫亲自带着你去。”
隔天一早,程五郎便跟着荀院长去了趟府城,直接找孟知府,要求查阅程五郎的考卷。
孟知府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神色从容地让人去把程五郎的考卷找来。
“小子,科举落榜是很寻常的事儿,你才十来岁,别太在意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考。”孟知府亲自将考卷递给程五郎,顺势拍了拍他的肩。
程五郎接过考卷看了眼,顿时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