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公站在寝殿外,听了半个多时辰的嘤嘤娇啼声。
半个多时辰后,晋王衣冠整肃地从里头走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并未见半点疲态。
浴池那边早准备好了,杨公公忙领着主子去沐浴。
琥珀着急忙慌地跑到内殿,就见小王妃正躺在床榻上,身上盖了锦被,锦被下未着寸缕,露在外面的细嫩脖颈里,此刻全是红色印记,地上散乱着她的裙衫,早已被撕得七零八落。
“娘娘……”琥珀急红了眼,“奴婢这就给您备水沐浴。”
小王妃累到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但她还是尽量地撑着眼皮,“琥珀……小奶猫……”
琥珀一听就落下泪来,“王爷说了,小奶猫可以留在府上,但仅限于花园范围,不能进屋,否则就直接弄死。”
小王妃松了口气,“能留下就已经很好了。”
又说:“我好累,想睡会儿。”
“娘娘。”琥珀道:“沐浴的水很快就送来了,您再坚持一会儿,再说了,您还没吃晚饭呢!”
小王妃实在太累了,皱着眉“唔”一声,“不吃了,我要睡觉。”
琥珀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她,“就算不吃饭,也还得喝药呢!”
听到“喝药”二字,小王妃浑身一个激灵。
她险些给忘了,为了不让她怀上宝宝,他每次事后都会让人送来一碗汤药。
好苦啊!
可是不喝不行,不喝,他又该生气了。
想到这儿,小王妃嘟了嘟嘴,“有蜜饯吗?”
“有有有!”琥珀忙道:“知道娘娘怕苦,奴婢一直都备着蜜饯呢!”
温水很快送来,琥珀伺候着小王妃沐浴完,府里掌事的高嬷嬷便送来了汤药。
晋王没有侧妃侍妾,王府后宅只得小王妃一个女人,小王妃出身寒微,再加上入府又早,并不懂得如何掌管中馈,内宅的一切大小事宜,便一直是最得晋王信重的高嬷嬷在打理。
高嬷嬷曾经在宫里伺候过孝慈皇后,身上难免多了些宫廷嬷嬷的刻板冷肃。
当下对着小王妃,高嬷嬷面儿上一如既往的硬邦邦,“王妃娘娘,该喝药了。”
在这府上,小王妃最怕的人是晋王,其次便是这位高嬷嬷。
听到声音,尽管再困,小王妃还是坚持把药喝了。
——
晋王去了小佛堂。
他本不信这些,但因着要供奉姐姐的灵位,便命人设了佛堂。
和一般的灵位有所不同,晋王供奉的这个灵位上,是空白的,上面一个字都没写。
取了一炷香点上,晋王望向供桌上空白的灵位,思绪飘回十多年前。
那时候,他们姐弟俩还在红袖楼。
姐姐有个花名叫月奴,她因美貌成了红袖楼的头牌,愿意为她一掷千金的男人能排到城外。
然而成日里眠花宿柳的那些男人,多多少少还有点儿别的癖好。
于是借着月奴,某个大腹便便满脑肥肠的男人相中了在后院打杂的他,并扬言要为他赎身带回去当娈童。
红袖楼老鸨原本是打算再养两年将他卖到对面牛郎馆的,但那男人给的实在太多,老鸨想都没想就收了银子,应下这笔交易。
月奴得知后,在老鸨房门前跪了一夜求她收回成命。
老鸨非但不听,还抬手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当时月奴的客人里,有一位贵气非凡的临川侯世子,他每次来都只安静地坐那儿听月奴弹琴,从来不动手动脚,月奴视他为知己。
为了保住弟弟,月奴头一次开口求上他。
那位世子爷怜惜她,便答应了帮她保住弟弟,但前提是,她得跟他走。
月奴答应了。
数日后,临川侯世子顾昌一掷千金为月奴赎身,将她带回自己府上。
月奴没有名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只能根据被赎出来的日子更名为“初九”,府上唤她“九姨娘”。
很快,她便为临川侯世子生了个儿子,怀上二胎的时候,承恩公府残余势力终于几经辗转找到了赫连樽。
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赫连樽连夜跑去找姐姐,想告诉她,很快,他便能将她从侯府接出去了。
然而正是因为那一次见面,继后从中使坏,买通了临川侯府下人在顾昌跟前挑拨,说九姨娘深夜与外男私会,肚子里的没准儿就是个孽种。
顾昌本不信,当家主母又给他吹了不少枕头风。
于是顾昌一怒之下将怀着身孕的九姨娘连同庶子顾崇赶出了府发配到离着京城甚远的青州宣宁县庄子上。
赫连樽费尽周折找来时,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继后的人剖出去了,只剩一副残破的躯体血淋淋躺在那儿,人彻底没了气息。
赫连樽恨红了眼。
他靠着承恩公府的残余势力找到了三十年前那桩冤案的证据,上京敲响登闻鼓告御状,终于把继后以及她背后的家族连根拔起。
被册封亲王时,他开口要了青州作为封地。
他能找到三十年前的证据,能找到那个还在肚子里就被人生生剖出来的孩子。
却再也找不到为了护他能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的姐姐。
十多年来,太上皇一直在让人查亲生女儿的下落。
然而所有线索都被晋王掐断了,几个知情人早就被灭了口。
他的姐姐,是高贵的公主,不需要有人知道她曾在下九流之地供男人寻欢作乐,更不需要有人知道她曾卑微给人当过妾室。
——
“王爷,时辰不早了,您还没用晚膳呢!”
门外传来杨公公的声音。
晋王收回思绪,将燃了一半的线香插进香炉里,又掏出锦帕,仔细在空白灵位上擦了擦,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饭厅里,下人们早就摆好了晚膳,一道道珍馐佳肴香味扑鼻,看得人眼花缭乱。
晋王落座后,看了眼旁边的空位,“王妃呢?”
杨公公小声道:“听琥珀说,王妃娘娘身子乏累,已经歇下了。”
晋王给自己倒了杯酒,又问:“药喝了没?”
“喝了。”杨公公点头,“高嬷嬷亲自送过去的。”
晋王嗯了声,没再过问,抬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