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广陵市公安局的左局长头大如斗。
昨天夜里11:30左右,陆朝君带着一帮混世小魔王夜半三更冲击栖灵寺,刚好被蹲守的城北派出所民警抓了个现行,光是白蜡杆子列装的红缨枪就整整缴获了两麻袋——而在此前城北警方接到的举报是:有人准备武装抢劫栖灵寺的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佛祖舍利子。
大致上在同样的时间段,广陵刑大的刑警米北宫在追踪高旻寺劫案的重大嫌疑犯的过程中,被凶残的歹徒识破身份暴起偷袭,不但身受重伤,佩枪亦被夺,甚至连办案专用的昌河面包车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
也差不多是在同样的时间段,城东派出所接到紧急报案,有人在文峰北路持枪抢劫,身受重伤的苦主奋起反抗,成功夺下了一支印有正规编号的92式手枪——验证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把手枪就是负伤刑警米北宫被歹徒夺走的佩枪。
很荒唐吧?是的,毫无疑问,很荒唐。
可是这个报案人的身份可不是随便可以忽视的,他是广陵政协委员、省佛教协会副会长、栖灵寺方丈慧刚大师的亲传弟子——关于这一点,城东警方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认!
左局长觉得自己的脑浆正被一个大汉用木棒捣搅成糨糊。
陆朝君是广陵知名企业家、慈善家刘天军的公子,和他一起鬼混的那帮飞车党成员,哪一个开的不是世界名牌跑车,哪一个不是广陵富家子弟? 说那帮飞车党小孩平时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左局长绝对相信。说他们胆敢持械抢劫国家一级文物,左局长不用推敲都知道没有这个可能。
麻烦也麻烦在这里,现在这帮飞车党小开的家长都纷纷打来电话要求保人,个个来头庞大无比,搞的左局长烦不胜烦,答应吧不符合原则,不答应吧又得罪人——昨晚这帮飞车党小开虽然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他们随身携带了大量冷兵器和民用枪械冲击栖灵寺庙门却是不争的事实!
栖灵寺是什么地方?栖灵寺可是东渡和尚的受戒地!
自打唐朝天宝年间东渡和尚荡舟赶赴日本传授佛家真义,这座寺庙已经成了日本僧人眼中的圣地,国际影响极大——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种地方又岂是可以胡乱冲击的?
高旻寺被劫案发生才两天,跟着又出现栖灵寺被冲击事件……
左局长简直不敢想象,一旦舆论喧嚣尘上,会给广陵警方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至于刑警米北宫那支神秘的佩枪为什么会引导出两种不同的说辞和案情,左局长没有兴趣再去多管了,他相信自己麾下的刑警不会胡乱栽赃,但他更相信德高望重的慧刚方丈不会信口开河。
“色蕴是寺庙文物连环劫案的嫌犯?你们这是诽谤!”一向温文儒雅的栖灵寺住持和广陵市政法委书记面洽时气得连吃了两颗速效救心丸:“我这个徒弟一直和我住在寺里,栖灵寺所有僧人都是最好人证!高旻寺劫案发生的当晚,他和我一起在藏经阁读书读到了深夜,怎么就变成了劫匪了?” 现在就等张靓姜的调查结果是什么了。左局长叹气。
………………
高旻寺里,张靓姜和林立强的脸色都很难看。
官静的照片以及用窃听设备录下的声音都给尼姑们看过听过了,没想到仅仅是一个调查嫌疑犯的问询过程,激动不已的高旻寺众比丘却反过来把两位刑警队长批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栖灵寺的念经徒弟色蕴吗?不可能!绝对不是他,是他的话,就算蒙着面我也能一眼认出来,他的身上常年带有花香,那不是洗澡就能洗掉的,那是大德旃檀香味!”
“何止认识他?他以前出去念经,不知道抢过我们多少生意!”
“你们不要再说了!色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那是一匹佛门千里驹!”
“前年我们寺里有个小尼姑在街上化缘被登徒子调戏,就是色蕴帮忙解救的!”
“还流窜全国作案多起?不可能,时间根本不对!色蕴自打不做念经徒弟之后,就去佛教协会的三产企业学做素斋厨师去了,他不可能白天上班,夜晚飞到青海作案!” “见鬼!线人不是说官静刚来广陵吗?”林立强傻眼了,没想到官静已经在广陵生活了将近两年时间,这和他的出狱时间刚好能对上,有了这段时间作证,他和寺庙文物劫夺团伙确实没有任何挂钩。
“就算他不是劫夺寺庙文物的悍匪,但他非法买卖枪械是事实吧?打伤老米是事实吧?”张靓姜咬牙切齿:“查!继续查!去他的工作单位!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太危险了,平白无故他买枪做什么?这种人要么不犯罪,一旦犯罪都是危害社会的大罪,一定要尽快将他绳之于法!”
美丽开这么死心眼地认为官静肯定会走上犯罪道路也是有逻辑根据的。
昨晚官静的带伤报案让广陵刑大上上下下都深感震惊,对方的做法彻底搅浑了事实,也让刑警队的工作陷入了前后不得的尴尬境地。
坦白说,敢挥刀伤人的惯犯,刑警们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手法再狠毒、心肠再凶狠,都早已是见怪不怪,但是敢用刀子替自己开膛,然后反咬警方一口的狠将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自残这种手法只有意志最为坚定的凶残惯犯才做的出来,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给自己脱罪。综合一下新安监狱提供的官静资料,张靓姜无论如何也认同不了这个身怀绝技、关键时刻敢于壮士断臂的他会甘心做个良民。
随着调查的深入,张靓姜的疑虑和恐惧也越发的开始加大。 绿杨村素菜馆、二十四桥明月餐饮会所、栖灵寺……
只要是官静生活工作过的地方,所有的评价都是对他的学习天才和礼貌善良赞誉有加,听起来像是在形容雷锋而不是在形容一个犯罪份子。就连二十四桥明月餐饮会所的老板费立国给出的最次评价,也只是说这个年青人说话有点不知好歹,聪明过头沉稳不足,从未说他有过什么劣迹。
买枪、袭警总要有动机吧?要不然说出去谁信?
偏偏官静就是没有任何动机!
“这个人潜伏隐忍的很深!”向局长汇报情况时,张靓姜不得不无奈地承认,根据当前的证据来看,这个西贝头陀应该与寺庙文物连环被劫案应该没有任何瓜葛,不过他既然已经涉嫌非法买卖枪械、袭警,证明他显然已经开始谋划一个犯罪目标。
“这潭水现在已经很浑,越往下查还会越浑,如果让舆论扩散开来,对警方的正面形象势必会有极大的妨碍,所以我建议到此为止吧。”左局长沉吟良久:“靓姜,你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宗教团体虽然平时超然物外,但他们一旦运作起来,影响力也是你我无法想象的巨大!就拿非法买卖枪械一事来说,这个罪名在量刑时首先要看后果如何,佛教协会前段时间还在向上打审批报告,要求上面给驻寺武僧配发防暴枪,慧刚方丈可能也是担心栖灵寺的佛祖舍利子被歹徒劫走,所以才暗地里让官静去购买枪械备用,你真要追查下去,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慧刚方丈——他才是栖灵寺这间单位的最高领导!如果让他站出来认罪,影响会多坏你懂不懂?他可是我国和日本同样具备高知名度的佛教界人士,组织上的决定必须慎重注意各方的反应!” “那袭警呢?老米不能白白受伤吧?虽然鼻梁骨碎片没有进入他的大脑危及生命,但他的视网膜差点脱落,嫌犯的下手不但狠辣,而且很会颠倒黑白,再加上他又有犯罪前科,我们现在不送他进监狱,他迟早会犯下更大的事来!”张靓姜承认局长说的没错,她不是一个不懂利害关系的官场菜鸟,但是原则上的东西有时候她是不会退让的。
“官静为什么会袭警,你们不给报告我都猜得出原因,那肯定是一个误会,因为你们化妆侦察穿的是便衣!给那小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袭击穿警服的公安!”左局长头痛的要命:“现在人家都把自己开膛了,你还想怎么着?
这小子可真狠啊,愣是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刀!
我和慧刚方丈去医院看望时,一帮老和尚当场哭的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这是对方在给我们台阶下,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给自己一刀就算是向我们受伤的刑警赔罪了!你如果还想提起公诉,我想搜集证据肯定没什么问题,但那么做太绝了,官法不外乎人情嘛……而且慧刚方丈私下也跟我说过,栖灵寺可以给米北宫一笔钱做营养费,算是安慰追查寺庙文物被劫案过程中英勇负伤的民警……” 看到张靓姜一脸不忿,准备开口辩驳,左局赶紧摆摆手,继续说道:“真要查下去,不光是外界舆论的问题,对米北宫也没好处,身为一个刑警,居然在办案过程中被歹徒袭击,夺走了佩枪,这是什么职业素质?好在是官静没有过激行事,如果换作另外一个行事偏激爱走极端的歹徒,知道袭警夺枪是死罪,干脆放开手脚大开杀戒,对治安又会造成多坏的影响?”
“我要保留意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