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静和细君打车从文峰北路直穿过雨前街,付钱下车,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路边的双安商场。一分钟后,两位红纸扇从商场的北门闪身而出,飞快地窜进一辆泊在路边待客的出租车。
金发小子轻舒猿臂,刷刷拉下了后座车窗上的遮阳帘。
“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你现在很饿,应该去车外吃点夜宵了。”官静将一张百元大钞夹在中指上卷成条,从防劫网上方穿过,递给了出租车司机。
司机接过钱对着灯光验了验真伪,很痛快地拔出了车钥匙。
“要不要我帮你们买瓶脉动?”跨出车门后,司机很体贴地回头问了一句。
现在有些吸毒的突然犯了瘾,急急忙忙找不着安全合适的地方,都喜欢来出租车里过下神仙瘾。大多数瘾君子都很喜欢用脉动饮料的塑料瓶做“冰壶”,因为只有用这种饮料瓶做的壶,溜起“冰”来味道才最正宗。
细君对司机龇牙一笑,撸起袖子做了个扎针的动作。
司机会意地点点头,哼着小曲溜达向了不远处卖麻辣烫的小摊。
“我日,咱们可真倒霉啊……”细君撩起一点遮阳帘,很谨慎地隔着车窗向外扫视:“还好还好,现在肯定已经没有警察跟踪我们了。”
官静没说话,点了枝烟,闭上眼不停用拇指戳动眉心的红痣,似乎是在谋划对策。
自打那枝92式手枪入手开始,金发小子就知道自己打了不该打的人。 那柄手枪的枪身上,冲压着细小而清晰的钢印编码——这是一个不注意便会被忽视的外在特征,只要是懂行的人都能从这行钢印编码猜出枪主的身份。
叵耐打都打完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细君只有抛下一句瞎话“黑帮也用上了92式?我靠!真够与时俱进的!”来试图欲盖弥彰。
被告知这个消息以后,官静整整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你的狱友怎么会和警察搅和在一起的?这狗日的难道做了警方的线人不成?”金发小子想死了也想不通:“要说[非法买卖枪械]也不是什么大罪啊,撑死七年徒刑,至于荷枪实弹的来跟踪我们吗?我们又不是全国通缉的在逃犯!”
“如果以[非法买卖枪械]定罪,警察更应该当场抓我们一个现形才是,但他们没那么做,而是选择继续跟踪……由此可见,警察不可能是冲着非法买卖枪械这个罪名来的,他们化妆跟踪我们只有一个可能——我们犯了更大的罪,他们想顺藤摸瓜将我们一网打尽。”官静的眼睛刷地睁开了:“老马刚刚在包厢里一个劲追问我,高旻寺被劫案是不是我做的,还说他的老板有销赃渠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广陵警方恐怕把我们当成武装抢劫寺庙文物的犯罪团伙了!”
“这他妈是哪跟哪儿啊?”刘细君差点晕过去:“他们凭什么这么认为?难道就因为我们非法买卖枪械?” “第一:因为我没告诉老马我已经在广陵待了两年,第二:因为我是在高旻寺被劫案发生后第二天给老马打了电话要求购买五连发!”官静表示理解:“一个有犯罪前科的外地人突然来到广陵,什么事也不干就先忙着买枪,时间上又恰逢当地发生重大案件,换作你是警察,你会不会起疑心,将前前后后联系起来?”
“这个黑锅我们背的可冤枉死了。”金发小子连声哀嚎:“他奶奶地,本来身正不怕影子歪,现在好了,袭警夺枪,这他妈的……这个罪会判几年?”
“不会判刑,因为警方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袭警夺枪历来是触犯天条的大罪,犯这种事要考虑的不是无期徒刑还是枪毙的问题,而是警察会不会留给你投降机会的问题——你说过,火力覆盖可是中国警察的强项!”
“嘿嘿,我又不知道他是警察……”
“很遗憾,恐怕法官听不到你的申辩。”
“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跑路?”
“你脑子坏啦?这一跑我们岂不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不是袭警夺枪也是袭警夺枪?”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这可不是我的性格。”细君翻着白眼问道:“……武装对抗警察???靠!要那么干我们不是找死!” 官静一把推开车门,半探出身子,对司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出租车司机两把三把啃完了手里的烤鱿鱼,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送我们去云南路的城东派出所。”官静说道:“我要报案!”
“老板,你要报案打110就行,何必去云南路的城东派出所,好长一段路呢。”司机用袖子抹着油光光的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官静,目光狐疑——司机很怀疑这个英俊帅哥是不是嗨过头了,很多瘾君子嗨过头都会干点莫名其妙的事助兴。
“让你去就去!”金发小子骂道:“废什么话!”
十五分钟之后,云南路的城东派出所到了。
“你立刻给九霄打电话,让他开丰田思域来这接你,回去之后什么事也别干,先把小口径藏到竹林里那个竹蚁窝坟墓里。”下车之后,官静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细君,撩起风衣,将92式手枪反插上后腰。
“我们要不要对下口供?”金发小子问道:“还有,我是不是要托点话告诉九霄他们?”
“不用,警察丢枪是很丢人的,搞不好还会吃内部处分,甚至脱警服。”官静很写意地笑道:“现在我们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可以了,我们没有非法买枪,说我们非法买枪,请拿证据出来!至于袭警夺枪,也根本没这回事!你一早就和九霄他们先回去了,至于我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知道,你们今天就和我在金色茱丽叶喝酒唱歌来着。” “这有用吗?”细君有点不信:“你到底想报什么案?诬告可不是那么好诬告的!”
“我要把水搅浑,这也是刑事责任转为民事责任的最大基础,我不求别的,只要能让大家默认事实,能平心静气在私下解决就行!无论要用金钱赔偿多少我都认了,谁让我们确实打伤警察了呢?”官静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舌尖一翻,将埋藏在舌头下的剃须刀片用指头掐窝到了手心,一个人走进了派出所边上的百利吉24小时便利店。
“先生要点什么?”便利店的售货员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脸上有些许雀斑,扎着马尾。
“拿一包卫生巾给我。”官静面无表情:“要无侧漏的,吸量大的。”
“是夜用型……还是日用型……”雀斑妹面红耳燥地白了这个帅哥一眼,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随便。”
“我,我,我向您推荐安尔乐……”可能是被这个超级大帅哥的古怪要求弄丢了魂,雀斑妹一时居然说漏嘴跑起了火车:“我也一直用的是这个牌子……”
“谢谢。”官静捏着一包卫生巾,一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问人家小姑娘:“麻烦问一下,您这的厕所在哪?我想借用一下……”
………………
两分钟后,官静空着手走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值班民警和三个联防队员趴在桌上睡的一嘴口水,被官静叫醒之后个个满脸的不忿,劈口就问来干什么的?得知是来报警,民警和两个联防队员摆摆手又继续趴下了。
一个明显资历比较嫩的联防队员擦了擦屎目糊,很不耐烦地拖过了一本已经毛边的书簿准备录口供,谁知道钢笔没水了,甩了好几下都写不了字。
“案情重要不重要?”联防队员翻了翻抽屉,没找着墨水:“如果是鸡毛蒜皮的事,明天白天再来报案也不迟。”
“重要不重要你自己看。”官静将手枪一把拍在桌子上。
这一下都被吓醒了。
值班民警将信将疑地伸出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的92式手枪抢进怀里,三个联防队员咋咋呼呼地站起身准备从墙上取警棍和手铐。
“毛润麻所长在不在?”官静一句话就让他们恢复了安静,他不打110而是来城东派出所报警,关键原因就是这个派出所的所长和他有点渊源。
前年做念经徒弟时,他曾经帮毛所长的太奶奶做过一场“六七”法事——所谓“六七”,便是指人死之后的第四十二天的“还魂之夜”,也是死者从阴间回到阳间,最后一次看望在世的亲人。在广陵的民俗中,“六七”这天,亲人们除了找和尚道士念经,还要在晚上拣条活水河烧放纸船送鬼魂上路投胎。 那天毛所长把特别订做的纸船拿回家后,一不小心,被几个来吃酒的亲戚家小孩用足球踢散了架。当时已经是晚上,再去购买纸船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纸船”上要作福画,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必须提前去“度睡斋”订做。忽略掉这个环节更不行,过了“六七”的吉时没给逝世的亲人烧纸船送魂,死鬼没法骂你活着的亲戚邻居也要在背后把嘴皮子说破。
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官静挺身而出,让九霄替他念经,自己取刀剖蔑在半个小时内做出了纸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