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和御马监所辖的积水潭马场在同一处,一个在德胜门西边,积水谭的东侧,另一个则在积水潭的西侧,两家单位算是隔湖相望。
原因就在于两家单位都需要水,积水潭作为京师最大的一处水源地,自然就受青睐了。
做为二十四监宫人最多的一个单位,浣衣局极盛时宫人不下千余,多是宫中替换出来的“年长者”及犯事者。
当下,浣衣局的宫人也有八百多,这主要是因为局里主要是给宫中洗衣服。这个衣服不止是皇帝嫔妃的,还包括宫中大小太监、女官,甚至连普通伙者的衣服也会定期送来清洗。除了衣服外,棉被更是重头。
用魏良臣前世的话讲,就是除了董事长和夫人的礼服外,保安保洁的工作服也是在这洗。
整个皇城的太监宫人总数一万多,可想这工作量有多大。
不过相较金国浣衣局那些赵家女子的下场,替朱家洗衣服的宫人要幸运的多,至少,她们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揉虐而死。
不过,掌管浣衣局的太监却不是什么好人。
这点,魏良臣不用调查就能知道。浣衣局作为一个苦役为主的单位,宫人们肯定不愿意来此,那么自然而然的就会有“潜规则”,这个“潜规则”可以是金钱,也可以是肉体。
宫中盛行的“对食”可不都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绝大部分还是存在着利益纠缠的。
在这么一个封闭的环境内,无权无势,家中也没钱的宫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刁难和逼迫,用屁股也能想到。
就魏良臣自己知道的就有巴巴被魏朝逼迫一事,要不是二叔出头带巴巴去求西李,魏朝那小子说不定就能得手。
而浣衣局最黑暗的地方还不在于此,它最黑的地方是能随便要人的命。
被送到浣衣局来的并不都是年长、犯事的宫女,也有争宠失败的宫嫔和女官。这些人一旦被罚没到浣衣局,她们的对手必然会买通浣衣局的管事太监羞辱对方,甚至要对方的命。
有时候,女人害起人来更加可怕。
而人怎么死的,皇帝是不会清楚的,也不会关心的。
从贵妃那拿了条子出宫后魏良臣就奔浣衣局来了,为了震住浣衣局的人,他特地召来崔应元带了一队东厂番子来,这可把浣衣局的掌印太监蒋福吓住了,慌忙带着手下一帮佥书太监、监工太监毕恭毕敬的招呼起来。
“咱要从你浣衣局挑些人手,还望蒋公公配合。”魏良臣将贵妃娘娘的条子递给了蒋福。
蒋福看完,有些愕然,但却不敢违背贵妃谕意,忙问魏良臣要挑什么人,多少,又是做什么。
却是不曾往那肮脏处想,因为大内的公公们想要女人的话,宫中那些年轻貌美的更合适。这发来浣衣局的,便是再貌美清秀,几个月的衣服洗下来,也都是粗手粗脚的了。
“咱先看。”
魏良臣没有说话,负手往湖边走去,视线内有几百宫人正在清洗衣服。这会是夏天,看着不觉什么,甚至还清凉,但要是冬天的话,这洗衣服可就真是个折磨人的活了。
湖边有监工,都是伙者,浣衣局不设女官,大事小事都是太监负责。见着掌印蒋公公陪着一位年轻公公过来,监工们忙过来躬身听令,宫人们则是面无表情的蹲在岸边继续清洗。这是规矩,没有监工发话,她们要是敢起身乱张望的话,少辄挨训,重辄是要被杖的。
各个单位有各个单位的规矩,魏良臣是不会对浣衣局的制度指手划脚的,他干涉不了那么多。在湖边扫视了眼宫人们,发现年纪大的头发已经白了,很多宫人在起身蹲下时都会略微停滞,显然关节有问题。再看一些人的手指,明显僵硬着,想来是长年洗衣服的缘故导致腱鞘炎的原因。
宫人们穿的都是粗布衣服,或在那用木棒敲打衣服,或在那两人合作揉水,一桶桶洗干净的衣服抬走,又是一桶桶的衣服送来。
不远处是个晾晒场,很大,占地足有一两平方里,场上都是晾衣绳,挂满了各式衣服,但全部都是普通太监、宫人的衣服。
东边又有几个小些的场地,从晒着的衣服颜色判断,当是高级别的太监女官的,可能还有嫔妃的。
蒋福不知道魏良臣在看什么,也不敢问,只在那赔着笑脸。
“蒋公公把人都召来。”魏良臣忽的转身吩咐了一句,指了指晾衣场,意思都到那里。
“啊?”
蒋福一愣,不敢违抗,忙叫手下人将局中的宫人都给召集过来。
魏良臣则朝崔应元吩咐了一句,对方听后点了点头,带人去办。
浣衣局的宫人很多,这时在局中各处,要全部召集起来需点时间。魏良臣不急,带人来到晾衣场,看着蒋福手下的人在那收拾衣被,以便空出地方。
远处有敲锣声响起,各处都有,想来是浣衣局用来召集人的。随着锣声,四面八方都有宫女在太监的带领下赶来晾衣场。湖边那些宫人也放下手头的衣服,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渍,一边在监工的催促下快步而来。
魏良臣耳畔听到的只有监工太监的催促声,并无宫人叽叽喳喳声,这让他有些沉默。
几百宫人们被带到晾衣场上后,彼此都不知道什么事,可却不敢相互打听,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不敢乱看也不敢说话,唯恐叫监工太监们看到。
“魏公公,人都齐了,您看?”
蒋福脸上陪着小心,心里却暗骂这小太监仗着得贵妃娘娘的宠,跑他浣衣局来作威作福了。
魏良臣微一点头,站起身朝场中环顾一眼,问了句:“都齐了么?”
“齐了,齐了。”蒋福很肯定。
“噢?”
魏良臣突然指向东南方向,“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蒋福顺势看去,却是一队东厂的番子带着十多名宫人过来。那些宫人行动似不便,彼此相互搀扶着,因为害怕带她们过来的东厂番子,一个个都是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