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咬着牙,道:“既然是皇帝安排的,明日一早,我就入宫去见皇帝,好歹,如今我可是三品的郡夫人,是能够觐见皇帝的。我倒要问一问皇帝,为什么,偏偏要把我儿子,扔到西域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曾经的郑氏,因为杜启的缘故,成为五品县君,正式踏入诰命夫人的行列。
李世民登基后,开始论功行赏。
杜如晦有拥立的功劳,所以不仅是杜如晦被提拔,连带着郑氏也成为三品的郡夫人。这在朝廷中,那也是不多见的,身份可谓是尊贵。
她要见皇帝,自是可以的。
杜启一听到郑氏的话,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以为把责任推卸在李世民的身上,事情就算完了,可没有想到,这事儿闹得郑氏要入宫去。
这就有些麻烦了。
杜启朝杜如晦看去,示意杜如晦出面周旋,希望能缓解困局。然而,杜如晦却是眼神错开,他可不会因小失大的,万一惹怒了老妻,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郑氏一看到这父子两人对视,就觉得有猫腻。
情况不对。
郑氏再度道:“这一次,就算是豁出性命,我要去质问皇帝,让皇帝阻拦,不准去西域。那种偏僻地方,你一个富家子弟,去做什么。要开疆拓土,自然有军中的人去。总之,我儿子是不能去的。皇帝不答应,我就撞死在皇城内,我就不信了,皇帝真要让你去。”
这一次的措辞,比先前都更加强硬。
杜启闻言,心头惋惜。
这事儿是忽悠不了郑氏,非得说实话不可了。
杜启开口道:“娘,其实去西域的事情,不是皇帝安排,是儿子主动请缨,要去西域的。所以,您找皇帝,那也没有用。”
郑氏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副愤怒样子,恶狠狠道:“混账小子,你是出征一趟,脑子被谁忽悠傻了,还是你脑子被驴踢了。”
郑氏发起火来,怒目而视。
那凶样,杜如晦吓得心头一颤,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其余人也是不说话。
事实上郑氏的举动,在杜家人看来,那是天经地义的,更是正确的。好端端的,去鸟不拉屎的西域,那是自己折腾自己,是极为不合理的。
杜启自是不能说,自己心头对皇帝打劫杜家不满意,不愿意在国内掣肘,不愿意再国内当作一个肥猪,所以要去西域。
这是不能说的。
杜启略作思考,便说道:“娘亲,我去西域做事情,其实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娘亲您想啊,我现在是平西王,到了西域后,拿下了沙洲外面的地方,那就是咱们杜家的。这事儿,怎么都划算啊。好歹您儿子如今,是朝廷敕封的平西王,总不能名不副实吧。”
郑氏听着这话,却是全然不管,道:“西域再好,能有长安好。在长安,那才是家,才是根。我不管,你哪儿都不能去,就在长安。”
杜启顿时觉得头大。
老娘亲这里,是真的不好劝说啊!
饶是他智计百出,可他老娘亲认死理,很不容易劝说,所以杜启思索一番后,又道:“娘亲,去西域已经是定下的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这事情,您就别劝说了。即便是您找陛下闹腾,那也改变不了。而且您去找陛下闹,最终吃亏的还是您儿子我。”
“你……”
郑氏一听,那眼中泪水一下就来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杜启出征也就罢了,这一去西域路途遥远,而且还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情况,郑氏的内心,焉能不担心。就算是杜启出征突厥的时候,郑氏都时常失眠,总是担心杜启的安全,这杜启去了西域,郑氏更得担心了。
杜启叹息道:“娘亲,儿子去西域,是杜家的大事情,您就别哭了。”
杜如晦沉声道:“好了,别哭了。这事情,已经是定下,不可能再回转的。内中具体的缘由,我自会向你说清楚。”
郑氏一听,想着杜如晦的话,也就不再多言。
原本一家人团聚,应该是喜庆的。
如今,却是气氛凝重。
一个个脸上的神情,颇为凝重。
家宴就这么散去,杜启带着李烟云、千雪去后院一叙相思之情,而杜如晦和郑氏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郑氏盯着杜如晦,哼了声道:“你个老东西,说,二郎为什么去西域。”
她眼神凶狠。
就是一护犊子的母老虎一般。
杜如晦见到这,吓得心头一颤,即便是他在朝中,那是朝中宰辅重臣,一言可以决定无数人的性命,但面对着老妻,还是打心底有些慌。
杜如晦解释道:“夫人,二郎之所以去西域。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出征突厥时,朝中向咱们家征钱,让二郎拿了百万贯的钱作为军饷。”
“这一事情,陛下虽未出面,却是朝中重臣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最终我不得不应下这一差事。鉴于此事,二郎认为咱们杜家,不能这样时常被人‘打劫’,所以二郎才有了这一布局,要去西域开拓局面。”
“二郎的打算,应该是在西域立足后,商业的中心,会渐渐的转移到西域去。”
“这,就是二郎的考虑。”
“所以,二郎才会主动提出请求,请往西域去。”
杜如晦说道:“先前在朝中时,二郎也并非提出直接去西域,是以去西域担任县令,且为了开拓商路为理由的。所以才有了陛下敕封二郎为平西王,才有了现在的安排。”
郑氏听完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按理说杜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不愁吃穿,可也有忧愁的。
郑氏想着想着,忽然看向杜如晦,哼了声道:“二郎这么做,还不是怪你。如果你强势一些,或者是装聋作哑,轮得到二郎被‘打劫’钱财吗,这一事情,还是你造成的。你个老东西,真是没用,连儿子都护不住。”
杜如晦闻言,尴尬一笑。
他哪里老了。
都是老东西!
可郑氏的一句话,的确说到了杜如晦的软肋上,他没有护住自己的儿子。
内心颇为失落。
神情也多了一抹落寞。
郑氏和杜如晦那是几十年的老夫妻,杜如晦一个眼神,她一下就能明白。眼见杜如晦的神情落寞,她心头咯噔一下,她这心疼儿子,一下伤到自己男人了。
郑氏走到杜如晦的面前,替杜如晦揉捏背部,笑道:“夫君,你知道妾身的,没有苛责你的意思,我就是管不住我的嘴。”
“至于二郎,儿孙自有儿孙福。”
“二郎要去西域,就让他去吧,你也管不了,更管不住。”
“再说了,以二郎这小子的功勋,如今他可是官职都在你的上面去了。你哪里能护住他,根本约束不了,何谈庇护。”
郑氏继续道:“再说了,二郎一向是有主见的孩子。他决定了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有谁能够劝得住。这一点,这臭小子就和你一样,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杜如晦轻笑道:“知道了,放心吧,我没事儿的。”
夫妻两人说着话,气氛倒是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