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德把知道的都交待了,交待的很清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甚至有一个账本,上面详细的记录着这些年他帮朱大典打理的那些钱财,朱大典对魏良德相当信任,黑的白的进项几乎都经过魏良德的手。
刘允升立即给刘钧写了一封密信,把京师行的情况都汇报了一遍,尤其把魏良德的情况都仔细禀报了,随信,刘允升还把朱大典呈上京的那封弹劾奏折给寄去了。那封奏折本来是送到了曹化淳的手里,打算走快捷通道,直达皇帝御前,结果曹化淳得了刘钧的银子,根本就没呈上去给皇帝,而是直接转交给了刘侨,算是对刘钧的投桃报李。
另外信中,刘允升还告诉刘钧,魏良德的那个账本,就在郧阳魏良德的住所。
密信快马送回,不过数日就送到了刘钧的手上。见信之后,看到京师那边情况安好,刘钧也松了口气。当天,他便派了几名夜不收前往魏良德的住所,把那个重要的账本拿到手了。
仔细的查阅了魏良德的账本,刘钧惊讶的发现,朱大典怪不得有巨贪之称,还贪出了个富可敌国之名。据魏良德的记载,朱大典自中举出仕的二十多年来,贪污无数,一开始还是小贪,到后来那就是刮地三尺了。
尤其是他在总督漕运巡抚凤阳诸府州期间,因为管着漕运,因此更是大肆贪污。朱大典不但连江南输往北方的漕粮动手脚,以新换陈、假帐,漂没、被劫等手段贪了大量漕粮,还贪污了其它大量从江南经运河经过他辖区的物资,丝绸布匹等等,总之就是雁过拔毛。
而且他还同样的克扣军饷,对于他管辖内的兵马,每个士兵他每月直接要扣掉四钱到六钱银子。而许多士兵每月不过饷银一两半到二两之间,直接被他克扣掉了三分之一左右。军械、军粮,他同样要动手。
此外地方上的税赋,征粮等等,他都要经一手,甚至还巧立了许多名目搜刮。
再加上他直接卖官、索贿等,这个家伙在江北那块富裕的地方贪下了一笔巨款,二十余年时间,朱大典真正的贪下了百万两家财,在老家浙江置产购地。甚至还拿出大笔银子到福建广东去做放款生意,专门把钱借给那些海商,坐收厚利。
这种贪腐的本事,真让刘钧都为之惊叹。
最让刘钧惊叹的是,这家伙一贪就是二十多年,可到现在都没出过事情。
看过那账本后,刘钧把它与魏良德写的材料一起收好。
这是张对付朱大典的王牌,不过现在他暂时不打算用。刘钧刚加了衔,皇帝赏识大臣称赞。这个时候跟朱大典闹翻,对他并没多少好处。他要的是能控制住朱大典,而不是跟朱大典闹翻。不然,朱大典固然得倒台。可上面肯定还得派另一个巡抚来。
刘钧最后安排了一些人,却秘密查证魏良德所交待的这些。
安排好这些,刘钧现在已经感到自己在郧阳这块地方,已经是稳坐钓鱼台了。
“去巡按衙门!”刘钧叫来亲兵吩咐备马。
刘钧来到巡按衙门时。巡按黄道周和监军道杨廷麟两人正和一群吏员在一堆文案里忙碌的不可开交。
“侯爷来的正好。”刘钧刚一坐下,黄道周就把一堆的卷宗放到刘钧的面前。
“这是什么?”
“证据!”黄道周一脸的愤怒,“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郧阳卫的屯田情况相当的坏,不但卫所的三十多万亩军屯早就全被卫所军官侵占,而且他们侵占了这些屯田后,这些年来还一直在做假帐,该交的籽粒粮只交了很少的一部份,帐面上卫军粮库里应当有二十多万石的存粮,可实际上全只是在帐面上,粮库里的粮食连一千石都没有。”
“还有卫所的军械、骡马等等,朝廷拔下的款项,还有拔下的军械骡马等,也全都不见了。”
“卫军七分屯田,二分城守,一卫五千余军卫,可实际上只剩下了少量的军官家丁,其余的全成了军官们的佃农。”
“烂到根了!”
黄道周和杨廷麟都是那种一腔正气的官员,原来一直都是在朝中为官,后来被贬到地方,才见识到了地方糜烂到了何种程度,可这次调查郧阳卫的军屯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以前所发现的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些军所军官通通都该杀,一群硕鼠!”
刘钧随手翻看了一些卷宗,果然情况极坏,那些卫所军官不但做假账,甚至都已经懒得花心思认真做假帐了,随便看过去,都能发现漏洞百出。
“是应当整顿清理一下卫所了。”刘钧叹了一声,然后对杨黄二人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前段时间我向陛下上奏,进言地方军所的糜烂,提出打算在郧阳整顿试点。皇上已经正式批复,同意我们郧阳镇对卫所进行清理整顿,此事皇上让朱巡抚总领,然后黄巡按主查,杨副使与某协助配合。”
听到刘钧居然已经上奏请求在郧阳试行整顿清理军所军屯,而且皇帝都已经批复同意了,黄道周和杨廷麟都不由的万分欣慰。其实朝廷早就知道卫所糜烂不堪,可多年来这个大疮却一直就那样任由腐烂着。好似不挑破,闻不到臭味,那就不是一个烂疮一样。
朝廷自己欺骗自己,装作看不到,地方上更没有哪个人愿意去挑这个烂疮。
现在,刘钧这个正得圣眷的侯爷提出此事,连着崇祯皇帝也对刘钧寄以希望,希望他真的能在这件事情上找到些解决方案。
不过黄道周和杨廷麟听到这件事情由朱大典来总领的时候,都不由的摇了摇头,语带不屑的道,“让朱巡抚来总领,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朱巡抚若伸手进来,只怕他借机捞钱还来不及呢。”
朱巡抚的贪污之名,实在是太响,黄道周和杨廷麟两人跟朱大典同城为官理事了短短时间,就已经领教到这个家伙刮地皮的厉害了。
杨廷麟从旁边的桌上拿来一个贴子扔到刘钧面前,“你看,刚收到的,朱抚台要过六十大寿,广下请贴,邀请了无数宾客贺寿。不光郧阳的官员们收到了帖子,甚至连远在重庆的蕲州那些千里之外的府州县官员也收到了,此外,郧阳境内的乡绅地主,商贾们也都收到了请帖,据说,帖子足足发了三千张。”
明眼人都能一眼瞧出来,这是朱大典要借过寿之名敛财了。
“你知道吗,据我所知,朱大典今年才五十七,过段时间也才五十八,而就算按习俗,也是五十九岁做六十大寿,这朱抚台倒好,为了收寿礼,直接就给自己加了一岁,提前过六十大寿了。”
五十八和五十九当然是有区别的,五十八只能算是普通的生辰,而五十九却过的是大寿。过大寿,收的肯定也得是大礼了。
杨廷麟也是一脸不满,“朱大典一来郧阳,吃了接风宴收过一笔上任礼。然后就又先后摆了许多酒宴了,办了两次迁屋酒宴,三次纳妾酒宴,甚至还生了五回病,还父母还过了两回寿,又其妻过了一回寿,孙子孙女的三次订婚宴,还有他给自己取了两个新别号,也办了两回酒宴,上次他还给他孙子取了个表字,又办了一回宴。”
杨廷麟对于朱大典这种借各种名义办酒宴,然后收敛礼金的行为万分不齿。
搬入官衙居住,办迁屋宴,从东厢又搬到西厢,又办暖屋宴。假装生病,然后让人送礼,等过两天,又说病好了,再办一宴,又收一份礼。父母妻妾儿女孙子孙女生日,办酒宴收礼,甚至给孙子们请先生,也办酒宴收礼,父子先后纳了三次妾,又办了三次酒宴收了三回礼,没事,还要给自己改号,给孙子取表字,也来办宴收礼,叫做贺字......
朱大典到任郧阳时间不长,可这巡衙门的酒宴却是不断,三天一回,五天一次,每次都要操办一回,各种请贴满天飞,收到贴子的人都叫苦不迭,不来还不行,来了不送礼又不行,送少了更不行。
现在朱大典又要办六十大寿,这更是得送大礼。
刘钧也早看出了朱大典的无耻敛财手段,因此每次都推说没空,或者抱恙,每次都只派人送去一副字,还全是刘钧自己随手写的。
不过黄道周更绝,每次接贴,他都必去,然后每次都是空手去,说是暂欠。
而杨廷麟也绝,每次也去,去了之后就送上一张纸条,上写礼金十两,打白条。
由于刘钧和黄杨三个都身份很高,朱大典对于他们这种应对之策,也没有办法,可其它那些属下官吏和治下乡绅商贾,可就都是只能咬着牙一次次的送真金白银了。
“放心,这次清理卫所军屯,朱大典绝不会胡乱往里面伸手的,我们放手准备办。”刘钧自信的道。
黄道周和杨廷麟都将信将疑,这么好的机会,朱大典会不伸手?那不是比让狗改不吃屎还难?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因此半途而废的,到时大不了跟朱大典对干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