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酉初,掌灯了,内外灯火通明。
来参加上元节赐宴的宗亲命妇就到了差不多了。
宗女是县主以上,宗室女卷是国公夫人以上。
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几位夫人是唯三的例外。
比想象中的人少。
康王府服中,没有女卷过来。
和硕亲王福晋总共来了五人,显亲王福晋,简亲王福晋,庄亲王福晋,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
多罗郡王福晋四人,信郡王福晋,平郡王福晋,安郡王福晋,僖郡王福晋。
多罗顺承郡王薨,嗣王人选择了,还没有正式下旨,因此没有女卷过来。
贝勒夫人两人,贝子夫人三人,镇国公、辅国公夫人十四人,郡主、县主等八人。
外加上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三位阿哥夫人。
而后就是太后并两位太妃。
六位妃嫔。
太子妃。
四位皇子福晋。
六位皇女。
总共不到六十人。
加上随侍两百来人。
席面设在澹泊为德宫东边的谦尊堂。
是个面阔三间,进深两间,没有隔断的屋子。
上首是太后的主位,左右是两位太妃的位置,都是单人单席。
其他女卷,则是东西分列,两人一席。
东边的排序按照爵位排列,同等爵位中,按照长幼排序。
西边这里,则是惠妃为首,下边三妃两嫔,随后才是太子妃与皇子福晋,而后皇女,再下是三位阿哥夫人,郡主、县主等宗女。
太子妃的位次,在妃嫔之下。
舒舒心里颇有些意外。
之前在宁寿宫的时候,太子妃就在太后边上。
随即也反应过来,这是因为“礼”。
太子妃的尊荣从太子身上来,可是面对皇上的后宫却不能无礼。
只要是康熙的嫔御,哪怕是庶妃,也是太子庶母。
所以在宁寿宫的时候,太子妃也没有坐实,并不是正位。
不单单是太子妃,对于所有的皇子福晋也是等同于这个道理。
身份尊卑是尊卑,礼是礼。
于是,太子妃的座次在卫嫔与章嫔下,与三福晋同席。
四福晋与五福晋同席。
舒舒与九格格一桌,姑嫂相视一笑。
宴会是满席为主,各色的饽饽,外加上锅子与几道冷拼。
女卷们都是用了正餐后来的,加上桌子上更多是看菜,动快子的不多。
舒舒即便贪嘴,也不会在这个场合放肆。
她也就是从众,就是热锅子夹了两口。
大多数女卷,也都是这样选择。
最后上了汤圆。
看到碗中情形,舒舒就笑了。
昨天御膳房总管亲自去找了九阿哥,就是为了这个。
今天的汤圆是黄白两种颜色。
个头小巧,精致多了,跟鹌鹑蛋差不多。
每个碗里六枚。
不想猜,肯定是不同的馅料。
里面的馅料,都是甜口的。
三种果酱的,山楂酱,苹果酱,桃酱。
一种果仁的,核桃芝麻的。
一种豆沙的。
剩下一种是奶糕馅的。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
倒是忘了奶糕这个了。
这个不单单是可以做汤圆馅,也可以做馒头馅。
加上蛋黄,就是奶黄包了。
九格格在旁,亦是心满意足,小声道:“这算是挪用了九嫂的方子,倒是胆大?”
舒舒道:“我也是从前人笔记上看的,这是宋时就有的吃食,再说了,也没敢直接用,专门问过你九哥……”
舒舒是头一次参加上元节宴,九格格却是参加过几次的。
她道:“年年宴席的单子大同小异,元宵也既是果仁白糖的,这回肯定是汗阿玛吩咐了,要不然他们不敢弄新花样。”
舒舒笑了。
这样看来,以后的端午节礼、中秋节礼都有方向了。
孩子哄父母,其实也比较简单。
皇家也不例外。
要的就是子女关爱罢了。
父母也找存在感。
那就用些心思哄呗。
等到席面撤下去,换了干果鲜果上来,屋子里就有了动静。
大家就说说笑笑起来。
相熟的女卷,不拘泥座次,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闲话。
等着看外头的烟花盛宴。
各个王府在畅春园周边多有赐园,其他贝勒王公也多有赐地。
围着畅春园周边十数里,都是御赐之地。
所以大家过来,并不担心回城的问题。
舒舒却想到阿牟,自家在这周边没有别院。
她就凑了过去,拉着伯夫人说悄悄话:“一会儿散了,阿牟怎么安置,是去顺承王府花园么?”
今天顺承王府没有女卷过来,也不知那边方便不方便。
伯夫人点点头,道:“嗯,不用担心,你四舅舅如今在园子里。”
舒舒称四舅的,就是伯夫人的兄长,已革顺承郡王勒尔锦,也是舒舒堂嫂的阿玛。
虽说因为“三藩之乱”时劳师靡饷革爵,可是郡王帽子并没有转支,依旧在他的儿子中传承。
就是这时运不好,连着夭了三个郡王儿子,都是殇亡,如今又报上去第四个。
舒舒听了,也就放心了,小声说道:“阿牟,我们爷也说修园子的事了,回头也在附近找块地方,咱们也修一个……”
伯夫人告戒道:“不许想一出是一出的,要依例而来,才不被人说嘴,就算想修也忍着,等着前头的皇子有了动静再说,外头的闲话可以不用理会,可是这皇家的长幼规矩却是乱不得。”
舒舒点头道:“阿牟放心。”
伯夫人又嘱咐一句:“在太后身边,不必跟五福晋与九格格争风……”
侄女出嫁之前,家里自然是千娇百宠放在头一位,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舒舒小声道:“嗯,争不过还叫人笑话……”
这世上谁能处处争先?
不需要那么卷。
要有自知之明。
伯夫人的这才放心。
九格格来了,是来寻舒舒的。
她的雅玩斋也对着烟花炮台,诚心邀请几个嫂子过去她那里吃茶看烟火。
正好伯夫人这边也有熟人过来。
舒舒告退一声,就跟着九格格出来。
除了舒舒,九格格还邀请了四福晋、五福晋。
倒不是她不知礼,落下了三福晋。
而是三福晋跟在太子妃身边,正与几个同辈的宗亲福晋说笑。
九格格过去邀了一回,被婉拒了。
到了雅玩斋,舒舒长吁了口气,痛痛快快的咳嗽了几声。
与会六十来号女卷,每人带了使女、嬷嬷。
加上太后宫这边的人。
屋子里两百来号人,不说跟菜市场似的,也闹闹哄哄的。
耳朵“嗡嗡”的。
还有就是脂粉的味道。
呛鼻子。
又因为冬天密封的缘故,味道挥散不去,糅杂在一起,更加诡异。
舒舒的喉咙早就痒的不行。
每次都用帕子堵住,才将咳嗽压下去。
九格格就是察觉到舒舒不对,才邀请几人换了地方待着。
九格格已经吩咐宫人冲了雪梨膏,道:“九嫂快润润嗓子。”
舒舒喝了,一饮而尽,才觉得舒坦些。
四福晋与五福晋同她相熟,都晓得她怕熏呛。
之前在直郡王府几次坐夜时,口鼻也都捂着严严实实。
四福晋关切的道:“都说冬病夏治,等到入夏,找个大方脉的太医好好的开两个方子调理调理,省得时日久了伤了肺经。”
舒舒点点头道:“嗯,要不然这一刺激就咳,也怪烦的。”
五福晋则道:“《黄帝内经》上有记‘闭气法’可以养肺,饮食也要忌口,少辛增酸,防燥护阴……”
舒舒点头道:“已经忌口了,日常百合、银耳不断,缓和许多,今天实在是味道太大了。”
说完这个话题,舒舒看着四福晋与五福晋道:“看完烟火都二更了,嫂子们怎么安置?”
回城肯定是不行的。
城门关着,没有令牌,皇子阿哥也得遵守时间出入。
四福晋道:“海淀镇那有官房,胡乱对付一晚就是了。”
舒舒想起了圆明园,现下还没影。
等到皇子们得了赐园的时候,已经是二次封爵后。
可是在那之前,圣驾也开始延长每年驻跸畅春园的时间。
舒舒想了一下就放下。
到了那个时候,康熙不体恤儿子们,皇子阿哥们也会自己想法子。
或是先置小别院什么的。
九阿哥排行这么靠后,自己听阿牟的嘱咐,跟着前头的兄嫂行事就是。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外头就开始有鞭炮声。
开始放烟火了。
规模比昨天大多了。
先是鞭炮,鞭炮与二踢脚什么的,似乎震的屋子都跟着晃。
两刻钟后,才开始花炮。
姹紫嫣红,绚丽多姿。
而且除了西花园这边的烟花台之外,畅春园那边放了烟火。
清一色的盒子花。
两处交映生辉,整个园子都笼罩在漫天烟花中。
从戌初放到亥正,足足一个半时辰,鞭炮声才暂歇。
与会的宗亲女卷都离了园子。
舒舒这回是跟在太子妃身边,代太后送客。
前后小半个时辰,才算散尽。
舒舒穿着靴子,觉得腿都直了。
九阿哥来了,手里提着琉璃灯,来接舒舒。
这是在御前讨的。
御膳房要用新元宵方子,九阿哥不会去为难膳房总管,却去御前讨了一盏灯做赏赐,正好也应景。
夫妻两人步行,回了南所。
膳房已经预备好洗脚水。
舒舒泡了脚,才觉得缓和过来。
她才发现九阿哥今天格外安静。
“爷怎么了?”
舒舒道。
九阿哥垂头丧气道:“今天开席前汗阿玛指了一块地,就是咱们那天抓鸟的地方,让内务府下个月动工,在那边盖几个院子,给哥哥们用……”
舒舒好奇道:“这不是好事么,总比去海淀镇官房住着方便,爷怎么不开心?”
九阿哥伸出手指道:“只修五个院子,汗阿玛也忒小气了,爷就不信,他之前想的也是五个,这是嗔怪八哥今儿没来了……”
五个院子,给开府的皇子们分,那就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与七阿哥。
没有八阿哥的份。
舒舒却觉得活该。
真要说起来,今天的宴会,从京城出发过来,到明早开城门进去,前后也就大半天时间。
八阿哥想要做个好丈夫,那就要接受老父亲的不平。
说起这个,九阿哥难得生出唏嘘来:“爷总算是明白什么是求而不得了,先头八福晋就说不稳当,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八哥将纳侧福晋的事情延后,结果到底没保住……”
舒舒觉得是太贪心,什么好处都想要占。
这在后世被人总结为心理学效应,越在意,越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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