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重新照亮繁华的东京城,樊楼外的街上车水马龙,贩夫走卒引壶卖浆者甚众。
李师师照旧一袭白裙,倚着阑干眺望街上景象,眉宇间笼罩着些许哀愁之色。
王霖声名鹊起,渐有飞黄腾达之相。
她其实并不担心王霖会弃她而去,她生平阅人无数,自信这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她担心的是,以她如今身份,如何才能随王霖顺利离京,而不至让霖郎受到名声上的牵累。
她这两天患得患失,始终想不到稳妥之策。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十七八岁的翩翩公子,太师蔡京的第五子,蔡條。
便是原本历史上要娶茂德帝姬赵福金的那个蔡條。
蔡條这两天有些郁闷烦躁。
他素来仰慕官家第五女康福帝姬赵福金,而年初父亲蔡京曾进宫向赵佶透露过有意与皇家结亲的心思,官家当时也没有拒绝。但昨日蔡京旧事重提,赵佶却一口回绝了。
据说赵福金另有心仪之人。
蔡條是蔡京儿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与长子蔡攸相比,他缺乏谋虑,与三子蔡翛相比,他又缺乏文才,目前他的大哥三哥都已是朝廷重臣,只有他还是文不成武不就,蹉跎在家当他的纨绔。
当然他也不是高衙内那种动辄欺男霸女、压榨老百姓的街头恶霸。
那种事太低级,他是不屑于干的。
只是他性格桀骜狂妄,却比高衙内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高俅罢官解职,真正抗衡蔡家势力的对头没了,蔡太师在朝中更加一手遮天,蔡條的心态比过去还是有些变化的。
蔡條漫步街头,身后自有随从家仆远远跟着。
蔡條仰望樊楼见到李师师背倚阑干的一抹剪影,心头便起了几分心思。
他早就想把李师师弄回太师府做个侍妾,只忌惮于官家常来常往,一直没机会下手罢了。
最近宫里传出信说官家好似不能人道了,很少再出宫寻花问柳,蔡條便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今日就是冲李师师来的。
蔡條就进了樊楼。
然而蔡條没想到,李师师却见都不肯见他一面。
这有些一反常态,至少过去他来樊楼,李师师多少还给点面子的,三回求见能见一回。
蔡條冲樊楼管事冷笑道:“你可知本公子是何许人?”
管事苦笑,连连拱手:“小的自知是太师府五公子!”
蔡條勃然大怒:“既然知道是本公子,你还敢阻拦我见师师姑娘?”
“对不住五公子,我家师师姑娘今儿个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蔡條呸了一声,起身就往楼上闯。
管事等人谁敢阻拦蔡京的儿子,只得眼睁睁看着他闯上三楼,直奔李师师的闺房。
蔡條在闺房外拱手道:“师师姑娘,在下蔡條,特来求见。”
蔡條觉得自己礼数到了,也给够李师师面子了。
却听李师师在房内冷然道:“五公子还请去,奴今日病体缠身,无心见客。”
蔡條压住火气:“师师姑娘,可容蔡某入内探病?”
“不可。奴多有不便,请五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李师师的声音极其冷淡,蔡條再也按捺不住,顿时怒起,一脚就踹开了门去。
李师师香肩半露,裹着被单窝在床榻之上,婀娜曼妙的身段若隐若现。
蔡條忍不住吞了次口水,嘿嘿干笑着就往床榻上坐去。
李师师厉声怒斥起来:“蔡條,你好生无礼……滚开!”
蔡條也是一时昏了头,色心涌动也就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他三两把奋力扯开李师师裹着身体的被单,却见伊人手中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
蔡條嗤笑一声:“你一个青楼女子,装什么贞洁烈女?”
“姓蔡的,不要以为你是蔡京的儿子就能为所欲为了,你敢对奴无礼,奴便与你同归于尽!”
蔡條大笑,扑了上去,“师师姑娘,本公子劝你还是识趣一点,来来来,把刀扔了,你我吃酒作乐如何?”
然而蔡條话音未落,李师师手中匕首就义无反顾刺进了他的胸腹间,鲜血崩流,她娇媚的容颜上溅了血迹斑驳。
蔡條闷哼一声手捂创口,指缝间血流如注,他用不可思议得目光望向半跪在床榻上的李师师,缓缓倒了下去。
而此时,他嗅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油脂气息。
……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东南风猛烈吹来,风助火势,不多时就浓烟滚滚,占地极广的著名建筑群,樊楼不多时就化为一片火海,几乎映红了半个东京城。
于是消息不胫而走:蔡條登临樊楼逼迫未果,恼羞成怒下大闹樊楼并放起大火,结果,一代名妓李师师与蔡京第五子一起葬身火海,死于非命。
樊楼化为灰烬,世上再无李师师!
东京人无不奔走相告,嗟叹不已。
而与此同时,大宋王朝本届武科殿试正式开考。
参加殿试的一百名武举盛装乘马依次听着内侍省黄门唱名,列队进入皇宫。
延福宫前的小校场上,各色彩旗迎风招展,大宋官家赵佶换上了大朝会才会穿的皇帝正装,文武群臣分列两班。
内侍省大押班马惠山疾出,宣旨毕,九通军鼓轰然响起,所有武举呐喊着纵马驰入场上,然后整齐列队在马上齐向官家和众臣唱喏:“拜见官家,诸位大人!”
马惠山高喊:“官家有命,此番武科殿试,乃为我大宋荐拔能征善战且通晓文韬武略的英才,所有武举当勇往直前,不负朕望!”
……
红日高悬,汴梁城外紫阳山麓。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贞元观前停下。
一个素衣女道士罩着面纱下车来,在两个迎候多时的老道士簇拥下走向山门。
在临进山门的那一刻,女道士默然回身凝望着东京城的方向良久,发出幽幽一叹。
尔后她便轻盈转身,跨进了贞元观的台阶,笨重的山门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