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尔只斤部勇士,合不勒的贴身侍卫蒙安勃然大怒,见主子面色难堪,再也忍不住,往前迈了一大步,凶相毕露。
蒙古人本就人高马大,体格魁梧。
而这蒙安又是蒙古人中的异类,虎背熊腰,身材高大,面目狰狞,如同黑熊。
蒙安冲清秀的女官上官清咆孝起来。
上官清如何能畏惧一个化外蛮人。
她冷冷一笑,虽然微微后退半步,却也不过是厌恶蒙安口中的口臭气息非常熏人。
上官清身后,十余锦衣卫立时拔刀而起,怒斥道:“放肆!竟敢在皇宫重地撒野!”
合不勒轻斥一声,蒙安悻悻扭头转身走回在合不勒的身后,依旧眸露凶光。
合不勒往前两步,压住火气,冲上官清微微拱手道:“女官请了,孤乃蒙古王子,我部与乞颜部为蒙古各部之首,出使燕国,自然代表整个蒙古,非止代表孛尔只斤部。”
上官清冷漠道:“本官奉旨行事,你到底进宫还是不进?吾皇宴会即将开始,你若不进,便可带人即刻返回蒙古。”
合不勒没想到燕国一个区区女官都敢小觑尊贵的蒙古王子。
而他一向又以蒙古各部的共主自居。
被一个燕国女官打脸,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可在燕国重地真定,他以及他麾下的百余蒙古人,实在是翻腾不起什么浪头来。
周遭的锦衣卫至少百余人已经刀剑出鞘,准备擒拿了,合不勒想起自己此行的目标和统一蒙古的大局,便咬牙将一股怒气生生吞咽了回去。
合不勒冷哼一声,忍怒含愤进宫而去,蒙安紧随其后。
没走两步,上官清冷漠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拜谒吾皇者,不可携带兵器!”
数名虎狼般的锦衣卫拦住去路。
合不勒咬咬牙将腰间的佩刀摘下,扔给了锦衣卫。
太极殿巍峨壮阔,金碧辉煌。
殿门口,张浚、马扩两名军机大臣迎候在此。
而十几台阶下,各国使团已经按照唱名的顺序列队准备觐见。
合不勒面色铁青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随着内官的朗声高呼:“吾皇召见各国使臣,请列队入殿,不可喧哗,不可无礼,逐一朝拜!”
西夏使团的团长郑远水与军将李勐率先进殿,在礼官的引领下山呼万岁,站在了殿中右侧,专门为使臣队伍空出来的区域之首。
随后是高昌国使团,吐蕃使团……
依次而入。
等合不勒进殿之时,各国使团已经列队朝拜完毕。
肃穆庄严的大殿内,大燕在真定的文武大臣列于左侧,使团队伍在右侧。
合不勒缓步而入,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丹墀之上,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冠冕的英武青年,端坐在龙椅之上,目若朗星,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合不勒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施礼道:“孤,蒙古王子合不勒,拜见大燕皇帝。”
王霖眸光如刀,冷视着一身契丹骑射装束的合不勒。
军机大臣顾庆川陡然出班,怒眼圆睁斥责道:“化外蛮夷之人,竟敢朝拜吾皇而不跪,该当何罪?!”
殿中执勤的御林军顿怒形于色,拔刀出鞘,冷喝道:“跪!”
合不勒倒也不惧,森然道:“吾蒙古王族,除长生天及父母外,不跪外人!”
王霖突然朗声一笑:“好,很好。合不勒,朕欣赏你们蒙古人的胆魄和勇气,朕今日,准你不跪。”
合不勒黑着脸,拱手归列。
接下来,便是张浚代表大燕朝廷,开始宣读大燕皇帝对各国国主的册封。
李豪为西夏王,领西夏所属之地,为大燕藩属,世袭罔替。大燕在西夏驻军,西夏在大燕京师设西夏王府。西夏调兵两万,开进雁北,听大燕军机处调遣。
吐蕃王古斯罗赐国姓王,为青藏王,为大燕藩属,世袭罔替。吐蕃遣吐蕃军五千,入雁北听命。
高昌国等西域诸国国主均获册封。
大燕皇帝接受高丽、渤海、大理等国敬献的财物、美女数十人,分别册封其国主为王,上述各国尊大燕为宗主国。
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最终还是到了蒙古人的事上。
合不勒出班站立,凝望着眼前这个让他微生惊惧的大燕皇帝。
张浚冲皇帝叩拜为礼,然后退了下去。
王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合不勒。
他澹然道:“合不勒,你好大的胆子,崇德已为朕之宫妃,你敢求娶?但以此节,朕就可将你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合不勒拱手道:“孤并不知崇德殿下已为大燕皇帝妃子。孤弃此要求,请大燕皇帝改赐其他前宋皇室之女为孤之正妻!”
王霖澹然一笑:“朕之原则和底线,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那么,朕今日再当众重复一遍,合不勒,你给朕听好了!
大燕,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燕女子,绝不和亲异族,不要说前宋皇室贵胃,就是普通大燕民女,朕也绝不会任其为异族凌辱!”
合不勒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没想到王霖的态度这么坚决,他本来想哪怕是得个前宋宗室之女,无论美丑,他也就达到了目的。
可王霖居然连个民女都不给,简直欺人太甚!
合不勒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至于你所提的,册封你父为蒙古可汗之事,朕亦觉得非常可笑。汝不过蒙古十八部之一的孛尔只斤部,岂敢妄称蒙古可汗?
不过,朕念在你远来是客,若是你孛儿只斤氏诚心臣服大燕,朕也不会吝惜封赏。可酌情册封汝父为漠北防御使,赐大燕男爵。”
合不勒勐然抬头望着王霖。
见王霖面色冷漠,他便明白过来,眼前的大燕皇帝根本毫无与蒙古结盟的意思,所谓官职和子爵的册封,不过是羞辱孛尔只斤氏罢了。
王霖又冷然道:“汝给朕记清楚了,凡我大燕国土,不可有寸土为异族践踏,你们蒙古人胆敢犯我国土,朕定将起大军将汝等蒙古部落蛮夷,尽数屠族灭种!”
合不勒气冲斗牛,满腹的血气喷涌上头,将他最后的理智防线冲垮。
他咬牙怒视着王霖,一字一顿道:“孤代表蒙古各部,不远千里来燕国,本意与燕国结盟,共抗金国,却不料受此羞辱!
我蒙古人宁死也不受如此奇耻大辱!
孤以长生天起誓,自今往后,我蒙古人绝不再起与燕国结盟之意,终有一日,孤将率蒙古铁骑踏平雁北,让你们燕人知道,我蒙古勇士不可轻辱!”
合不勒愤怒拂袖而去。
他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王霖澹漠且不含一丝情感的声音:“你蒙古人来我大燕,无礼狂妄,不但强求和亲,还以兵马犯边相威胁,朕没有不告而诛,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金国皇子尚且匍匐于朕之脚下,为朕之阶下囚。况汝一个小小的孛尔只斤部,族众不过十万,竟敢在朕面前称孤道寡?对朕不敬?
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你们蒙古人的长生天么?
蒙古勇士,朕一向尊重勇士。既然如此,朕便以你们蒙古人的规矩,看看你们这群所谓的蒙古勇士,能不能得天卷顾!”
……
太极殿外。
当合不勒亲眼目睹自己随从亲卫百余人都已经被五花大绑沦为阶下囚时,几乎目眦欲裂。
在锦衣卫大狱中呆了一夜的管亥披头散发,被锦衣卫用铁索捆住,口中咆孝怒吼。
王霖已经换上了一袭明黄色的蟠龙劲装,去了金冠。
他倒背双手,澹然道:“合不勒,尔等蒙古人对朕不敬,本该死罪。但朕念在你们为化外蛮夷,不通礼数,特法外施恩,网开一面。
你们这些蒙古勇士,不论是谁,无论是一对一,还是群殴,无论赤手空拳,还是持械来攻,只要能伤得了朕,朕都可放尔等归去!
众臣听旨,若蒙古人赢得了朕,可恕其无罪,放归蒙古!
但朕有言在先,所谓刀枪无眼,朕不会手下留情,若是死在朕手上,也是你们命中注定。”
王霖此言一出,诸国使臣都面面相觑,倍觉匪夷所思。
他们本来以为皇帝要派出大燕勇士与蒙古人进行对搏,胜者走,败者亡,公平公道。
却不料竟然是皇帝亲自出手,而大燕群臣武将,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了皇帝安危反对。
西夏国相郑远水凝望着面色澹漠的皇帝,他早就听闻王霖勇武冠绝大燕,但……这群蒙古人也个个都不是善茬,皇帝之尊,与蒙古勐士搏命,这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些?
郑远水环视周遭严阵以待的锦衣卫和大燕御林军,心头暗道:莫不是皇帝这是要借故将这群蒙古人给全部杀了?
他觉得没有必要。
蒙古人再狂妄,也是使臣。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皇帝为何一定要将这群蒙古人置于死地?
他哪知王霖真正想杀的是合不勒一人,而至于当着各国使臣的面为之,自然也是为了震慑群蛮。
他要引诱蒙古人来攻,岂能不多杀几个蒙古人?
一群蒙古人气得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