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扈三娘就率自己的五百女兵卫队离开青州城,直奔清风镇。
扈家被王霖命令举家搬迁来青州,庄客遣散了些,还余四五千人。
这么大的一批人便就安置在了清风镇和原花荣的清风寨中。
庄园屋舍都是现成的。
扈家倒是很满意。
但是现在一个巨大的难题是,扈三娘和扈成兄妹在军中任职,可扈家其他人怎么办?
离开了赖以为生的肥沃土地,光靠扈家的积蓄来养活数千人,也不现实。
尽管青州府也划拨了一些官田给扈家耕种。
扈三娘不放心在清风寨的老父亲,所以一早就来探望。
扈家老太公倒是安于现状,可数千不愿离去的庄客如何安排,却也成了他老大一块心病。
扈家父女兄妹三人正在讨论,却听庄客来报:“使君到!”
扈三娘很意外。
没想到王霖会到清风镇来。
她与王霖也是多时未见了,只是昨日那种情况,她也没有机会跟王霖相诉离别之苦。
“三娘。”
王霖牵起她的小手来,又冲老太公和扈成施礼道:“岳父大人,兄长!”
……
“三娘,我意,将清风山、清风寨和清风镇都划给你们扈家立足,这周遭山田不少,若是好好经营应该也比独龙岗差不了多少。至于多余庄客——”
“我想让王家和你们扈家合作开一家商号,名唤渤海商行,随着生意买卖扩大,尤其是打通海上贸易之后,需要的人手肯定会越来越多,这区区几千人我还怕不够用的。”王霖笑道。
这是王霖很久前就已经开始筹划的事了。
实际孟玉楼已经按照他的思路谋划好,爆并打好了基本架构……
渤海商行的大本营设在青州,辐射整个大宋,而海上贸易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启动资金不缺。
商行赖以生存的核心商品,如王霖抽空忙闲捣鼓出来的白糖、精盐、香皂、鸡精、蜂窝煤炉、花露水、女性洋装、新式内衣等等之类,都在青州周边建起了工坊,进入了批量生产阶段。
只要人手足够,王霖相信,以孟玉楼的能力,渤海商行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买卖推至天下各地,甚至辽夏金境。
扈家这数千庄客正好可用。
“夫君,可是我扈家人多年务农,不会行商呀……”扈三娘皱眉道。
“此事我准备交给玉楼去做,她掌控我王家商号多时,有她在,你们不用担心别的。总之,除了留下你们扈家必需的庄客之外,其余人手都可加入商号,由商号来供养。而且商号每年还可给你们扈家分红。”
扈成笑道:“行了,妹子,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反正有妹夫在,咱们扈家人还能饿死不成?堂堂六州之地,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扈家啊?”
“对了,妹夫,我们来山东的时候,听说那梁山上又新入伙了一些人,尊那林冲为首,势力越来越强。若不是我们扈家搬迁来了青州,梁山迟早会吞并我们,而在我们走后不久,听闻隔壁的李家庄也入了梁山的伙。”
王霖轻轻一笑,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老太公冲扈成使了个眼色:“扈成啊,赶紧去收拾间房子出来,让你妹子妹夫好生在这清风寨住两天,养养身子。”
扈成应声而去。
扈三娘面色一红。
不过她也不是矫情之人,从来都性格豪爽,巾帼不让须眉,王霖是她男人,她多日不见想要跟自己男人亲热两回,也是人伦之常。
她没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真到了两人在房里独处,扈三娘反倒放不开了。她一会担心光天化日之下万一被下人闯进房来,不好收场,一会又担心王霖追来清风寨与她相聚,会不会引起其他姐妹的猜疑,始终不能全神投入。
直至把王霖搞恼了,屁股上好一顿巴掌打,便身子都软了。
一丈青变成了一汪清泉。
……
韩嫣端坐在主位上,诸女都来拜见。
除了敬茶外,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仪式,那就是王家内宅财政与管理权限的移交。
按照规制,大家族内部执掌中馈的人,必定是正妻大娘子。
而过去一向是潘金莲和孟玉楼联合执掌的。
潘金莲掌管内宅用度和府内人员管理,孟玉楼掌管对外的产业。
也就是说一个管着花钱,一个管着挣钱。
潘金莲笑吟吟坐在韩嫣身侧,孟玉楼命两个婢女端着王家家产的账目和一些地契房契什么的,呈献给韩嫣。
整整好几个大箱子的账目。
韩嫣知道自己不得不接。
否则自己这个夫人,如何来得权力。
但听着孟玉楼一点点汇报着王家的众多产业、各项物产定产,以及逐渐延伸向江南剑南淮南的诸多买卖铺子,还有武大郎掌控下的开在各地起码几十家的聚义楼,韩嫣越听越是心惊。
她倒是听说王霖家里挺有钱的,但真没想到这么有钱。
现钱五十万,金十万两,银一百二十五万两,各项定产物产田产合计约莫价值一千万钱。
韩嫣听得心惊肉跳,倚翠和司琴更是目瞪口呆。
堂堂韩家,数百年积累,韩嫣虽不知具体数目,但想必最多与王家不相上下。
王家财势竟如此雄厚!
见韩嫣面色有异,孟玉楼神色平静,却是有意无意道:“启禀夫人,我王家家业主要系由潘娘子的嫁妆,李姨娘的嫁妆,还有妾身的嫁妆,经妾身辛苦营运积累所得……”
韩嫣笑道:“难怪夫君说家里有个孟娘子,可是咱们王家的财神爷……我看不如这样,家里的事呢还是我来管,可对外的买卖,孟姐姐就继续支应着吧,估计离了你也不成。”
“夫君前两日跟我说,还要组个渤海商号由孟姐姐打理呢。”
韩嫣心道,难怪夫君家的财富如此惊人,原来竟有三位娘子的丰厚嫁妆添了力。
孟玉楼大喜过望,拜谢道:“多谢夫人!”
孟玉楼并不是贪恋权力。
她自觉自己年纪大,又结过婚,她在王家的地位全赖她能赚钱的本事,要是把王家的买卖统统交给了韩嫣,她日后该情何以堪啊。
李师师和潘金莲对视一眼,猜出了孟玉楼的小心思,只微笑不语。
至于张贞娘,性子恬淡,也不喜铺张奢侈,每日只粗茶淡饭,身边下人也少,使女只有一个锦儿,花钱就更少了。
她也不关心这些钱财家业什么的。
韩嫣听得出她东京口音,就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李师师如今隐姓埋名,就算王家后宅知道她真名实姓、出身来历的也就是潘金莲和张贞娘、孟玉楼三女而已。
王霖下了严命,任何人不许泄露李师师的来历。
韩嫣越看她越是觉得面熟,思量许久,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俏面一变,起身深望着李师师道:“李家姐姐,莫非是东京人氏?奴越看越是面熟,不知……”
李师师轻叹一声,其实她过去也见过韩嫣一面,在一次赏花宴上,只是并无深交,便站起身来冲韩嫣行了一礼。
潘金莲立即屏退所有使女,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李家姐姐便是当日东京樊楼的案首娘子,李师师!”
韩嫣本来只是怀疑,如今得到证实,着实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红极一时的李师师,号称在那场大火中烧死的东京第一头牌花旦娘子,竟然在王家内宅,还是王霖的如夫人!
也忒惊世骇俗了些。
“夫人,事关师师性命,还请夫人保密则个。”李师师拜了下去。
韩嫣定了定神,上前去拉起李师师的手来:“姐姐放心,嫣儿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当日在东京最喜欢听姐姐抚琴唱曲儿了,姐姐那日说是死在樊楼大火中,我还背地里偷偷大哭了一场……没想到姐姐竟在咱们王家!”
“奴当日在东京遇上郎君,本想以终身相托,离京过些平淡日子就好,其实也没想到竟嫁了个当朝重臣。”李师师轻笑,“若是夫人喜欢听奴唱曲,奴便天天唱给夫人听便是。”
潘金莲在旁突然插话道:“夫人还不知,其实孟家姐姐是夫君从人家手里抢来的……”
竟有这等事?
韩嫣愕然。
于是潘金莲就把王霖当日故意设计对付西门庆那恶人的事说了说,孟玉楼听得面色发红,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她至今还无法忘怀,那日王霖硬要了她的霸道和强悍。
“那么姐姐又是如何与夫君相识的?”韩嫣笑问。
她能感觉出潘金莲在王霖心目中的独特地位,所以好奇。
潘金莲笑笑:“在清河县时,奴是那张大户家的使女,霖郎是张大户家的教书先生,三天两头就给奴写诗,奴读了心里就欢喜……不料那张大户老贼,为拆散我与霖郎,便设计陷害霖郎盗窃入狱……”
潘金莲又把自己如何去探监,如何去找武大郎,帮着去郓城县送信,又如何被晁盖大官人仗义疏财打通关节救了,以及王霖当初如何在景阳冈上打虎等等一些事,绘声绘色说了遍。
韩嫣听得心旷神怡,心道我家夫君果然是经历颇具传奇色彩,难怪人说他是武曲星降世,楚霸王临凡,不然一个文弱书生,骤然变成伏虎神将,不用上面这些也解释不过去。
随后韩嫣设宴款待诸女,诸女吃吃喝喝,也说些闲话,一时间就熟络起来,不再那么生疏。
李师师阅人无数,见韩嫣年纪不大,却出事得体大方,三言两语间就让诸女归心,心道果然是韩家的嫡女,出手不凡呐。
……
王霖与扈三娘返回城中,扈三娘自与花蕊去军中各守本职操演兵马。
他则进了书房,看到了李清照的那封简短书函。
“使君因何故戏言清照家事?致我夫妻反目,更生嫌隙。”
王霖捏着李清照这张笔迹娟秀的字条,一时无语,苦笑。
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与赵明诚的一句玩笑话,竟惹得李清照和赵明诚“更生嫌隙”,甚至还因此而反目了?
不至于吧。
王霖想了想,就给李清照写了封回信:“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怨河梁?”
王霖写完,便唤来军卒,命马上送还易安小筑。
不多时,李清照就收到了王霖的回函。
她打开一看,啼笑皆非。
这四句出自三国时曹丕的《燕歌行》,曹丕全文的意境并非在此,王霖单独摘除这四句来,又改了一个怨字,其实也是甚妙——无非是说你们两口子闹别扭,完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别赖上别人。
李清照一开始写那封函不过是当时有些怨气要发泄,想做就做了,过了这许久,她心里只有失望落寞再无怨气半点。
也就不愿意再说什么,就随手将王霖的回函搁在了案上。
但她马上又拿起回函看了看,当即面露奇色。
这是她第二次见王霖的字,王霖这手字与官家赵佶的瘦金体何其相似,简直如出一辙,连她这个研究赵佶书画多年的专业人士都分辨不出!
所谓天子门生……莫非说得就是王霖书画获得了官家真传?
李清照思量一会,却又将自己的一首旧作写上,又命人给王霖送信。
接下来两天,王霖与李清照书信往来多次,其间还有两次诗词相合。
这渐渐就在城中传出了些王霖爱慕易安居士的流言蜚语来。消息传到王霖这边,王霖不屑一顾,至于李清照就更不在乎了,她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只要己正,哪管人言可畏。
再过两三日,李清照居然住进城中来了,还放出风声,要在六月中,举办夏日宴、文士辩。
就在此时,青州城内突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容颜绝美,气质却冷落冰霜,而且派头甚大,财大气粗,跟随着几十人的仆从婢女,包下了城中的悦来客栈,不允许外人进驻。
这些事自然瞒不住王霖。
只是作为青州六州之地的最高统治者,他哪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神秘的女子。不管她要干什么,只要不在青州作奸犯科,他都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