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泽正在休假,单位批了他一周假期,是他自己请的三天,也是师长体谅他和许听夏,特意多给到一周,让小情侣好好腻歪腻歪,聊慰相思之苦。
两人回到帝都后,在不影响她上课学习的基础上,几乎天天厮混在一起。他以前住的公寓正好空着,就又短租下来当做两人的甜蜜小窝,比在酒店里舒服。
今年的雪下得比以往要早。
那天他们开着空调在屋里做,许听夏被抱在落地窗前,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第二天,盛嘉泽在楼上天台给她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许听夏七点钟起床就看到,那雪人必定六点前就开始堆了,鼻子是胡萝卜做的,像匹诺曹一样长。
男人从身后抱着她,天寒地冻,他怀里却无比温暖:“以后每年初雪都给你堆雪人,好不好?”
他不想再看见她在梦里哭了。
离开的人再也做不到的事,他全都可以做到。
他不会再让她哭。
头顶有飞机飞过去,很远,只能看见点点闪烁的红光,许听夏仰着头,突然问:“开飞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盛嘉泽下巴靠在她头顶上,也看着那架远去的飞机,沉吟几秒后说:“就和你开车差不多。”
“怎么可能?”许听夏努了努嘴,不信,“会开飞机的人都特别厉害。”
“嗯。”他点头肯定了自己,“是挺厉害。”
女孩仰着头,长久地望着天空,眼里带着羡慕和希冀,还有隐隐约约的失落。
那也是她到过的地方呢。
她也曾看过棉花糖一样的白云,睁眼看云层之间的折射的阳光,看机翼在云朵间划出长长的痕迹。
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男人翱翔在蓝天之上,那是她遥不可及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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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的课程很少,有很多余地留给需要实习找工作的同学,像许听夏这种既不用备战考研,也不用找工作的保研人士其实闲得很。
她本来应该是很闲的,但日子却过得十分忙碌,盛嘉泽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总觉得这姑娘背着自己有什么小九九。
他来帝都休假的时间不多,以往只要他过来,不管是两三天,一天还是半天,两人都会去那间小公寓里待着。
有时候也不上床,就那么抱着她看看电视,打个盹儿,就觉得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但这次他休假五天,许听夏是抱着电脑过来的,一天到晚待在书房,还神神秘秘地不准他偷看电脑。
每次他进去送个水果零食催她睡觉什么的,许听夏都会无比警惕地关上电脑,然后让他赶紧出去。
这已经很明显是有事情瞒着他。
盛嘉泽旁敲侧击地问初禾,也没问出点什么。
他还有两天归队,许听夏半夜依旧泡在书房,做那件严肃到令她废寝忘食的事情。
盛嘉泽担心她身体,怕等他归队后这丫头每天连饭都不记得吃,找了开餐厅的朋友让人每天送饭,号码留的是她的号码。
安排好后,他去书房找许听夏,顺便给她送牛奶进去:“我一会儿推个人给你,你加一下,每天想吃什么跟她说。”
许听夏刚又把电脑合上,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好。”
她对他倒是不敷衍。
“牛奶记得喝。”盛嘉泽提醒道。
许听夏忙不迭答应:“嗯嗯。”
早上五点多,盛嘉泽的生物钟就醒了,是准备晨练的时间。
他手臂下意识地在床上捞了捞,却没抱到熟悉的温香软玉,另一边床褥触感也是冰凉的,似乎没人躺过。
男人顿时清醒过来,皱着眉走出房间,推开书房的门。
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短袖,电脑屏幕却还亮着,显示着编辑到一半的文稿。
盛嘉泽一开始没看懂,但往上翻了翻,越来越觉得熟悉。
他看出这是一篇小说,但越看越觉得像是她自己的日记,从少女心动到暗恋成真的日记。
心底如浪潮汹涌,掀起从未有过的惊涛骇浪,他颤抖着手不留神将文档最小化,看见一张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的旧照片——
刚进警航救援大队的时候,和队友们一起拍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留在队里的,他没存。
算着到小姑娘手里的时间,应该已经久远难追忆了。
为了在截止日前修好出版稿,许听夏忙到凌晨四点多才忍不住迷迷糊糊地倒下。刚睡了一会儿,就感觉到身边有动静,但她实在没力气起来,连眼睛都睁不开,意识昏昏沉沉地继续往下坠。
过了很久,耳朵旁鼠标滚动的声音才逐渐清晰。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个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她小说,而她肩膀上盖着一件男式开衫。
“醒了?”盛嘉泽看她一眼,将她的后脑勺揉了揉,脑袋转过来对着电脑屏幕,“过来看看,你这儿写得不对。”
许听夏整个人还是懵的,介于是坦然面对一件毁灭□□件的发生还是继续假装它没有发生之间,而身体的本能是装傻。
“我那次有那么凶吗?那是鬼半夜给你煮红糖水揉肚子?”盛嘉泽一脸不满,“生理期还逛街走两万多步,你说你是不是该?”
“我,你……我这是瞎编的!”许听夏慌得语无伦次,“我没写你……不是,这不是我写的……”
盛嘉泽笑得好整以暇:“那是小狗写的?”
“……”许听夏咬了咬唇,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了了,小心翼翼地问:“你看了多少了?”
她已经快修完了,这些都是后面的故事,他应该没看到前面?
应该不知道自己从那时候就开始暗恋他……
盛嘉泽放开鼠标,侧身望着她,桃花眼像淌了一池春水般潋滟:“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倒是不知道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我没有……”许听夏心虚地垂下眸,两只手快要绞成麻花,嘴硬道,“那是你说的,我那个年纪的感情,不确定因素太多。”
男人目光一动,嘴角抽了抽。
许听夏煞有介事地说:“说我喜欢你只是因为见过的人太少,世界也太小。等我见过更多的人,就会觉得不过如此。我觉得你说得对,所以当初我可能是瞎了眼。”
她明明说着这样的玩笑话,盛嘉泽心底却忍不住一阵酸涩。
他不知道她喜欢了他那么久,从自己只把她当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放在心底,将暗恋埋在了心底。
该是有多煎熬,又多么深沉。
那些年她说过的话有许多都已经记不清,但他至今还能想起那一句——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
那时候她望着他,目光如炬,眼圈泛红,连每根头发丝都带着倔强。
那不是属于孩子的倔强,而是少女在守护着她见不得光的暗恋。
盛嘉泽叹了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披在肩上的开衫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温暖而坚定的胸膛,和他宠溺至深的嗓音,依稀夹着些更意:“傻姑娘,记仇呢?记那么清楚?”
“唔。”许听夏咬住他胸口的衣服,却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记着呢,要跟你算账。”
“你想怎么算?”盛嘉泽低头吻着她发心,将脸埋进她柔软的发丝,藏住眼角泛起的湿意。
这辈子除了母亲去世,他没曾落过一滴泪,但小姑娘沉重而久远的心意就像一根细长而尖锐的丝线猝不及防钻进心底,绕成打不开的结,将心脏绞得剧痛。
原来他曾得到过女孩珍贵无比的情意。
他曾在一无所知的过去,辜负过她。
“当我的小公主好不好?”他轻吻她额头,无比虔诚和珍视,“让我一辈子照顾你,疼爱你,像你从前喜欢我那样喜欢你。”
“不对。”他含住她鼻尖,“是比爱祖国还要更爱你。”
许听夏抱紧他的腰,笑得眼泪哗哗:“傻子,我才不信呢。”
“我会让你相信。”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交缠的气息又有燎原之势,许听夏下意识地环住他脖子,男人也默契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东方渐白,天快要亮了,他们才走进卧室。
盛嘉泽把她放在柔软的被褥里,温柔地抱着吻着,手指穿进女孩冰凉的发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为所欲为。
许听夏觉得意外,刚想问,就被男人拉过来的被子盖住,掖得紧紧的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贴在脸颊上痒痒的头发也被他拨开,掖到耳后,再亲了一口她光洁白皙的额头:“睡,先睡一觉,我去超市买点儿菜,今天做你喜欢的小龙虾。”
许听夏朝他眨眨眼:“我有点上火,要蒜蓉的不要麻辣的。”
盛嘉泽笑了一声:“好,那再加个凉拌苦菊。”
许听夏被吓得瞪圆了眼睛:“不要!”
盛嘉泽不再逗她玩,摸了摸小姑娘因为激动蹭乱的头发,“好了,我去泡壶菊花茶。”
走之前,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晚安。”
然后帮她关上了遮光帘。
卧室里变成漆黑一片,困意也紧接着袭上来。
许听夏闭着眼睛,在心底回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