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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京城自从春天下了几场小雨之后,就一直天气晴好。

太阳火辣辣照着,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地上已经快被晒得开裂。

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鸣叫,让人烦躁不安,恨不得将它们抓住,把嘴全部缝起来。

屋子角落摆放的冰盆,原本可以用整整一上午,现在只用到半上午时便化成了水。

再添上一大块,用完午饭等不到睡完午觉起来,冰又得重新再换过。

幸好皇太后院子里从来不会缺这些东西,云瑶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就被知了吵醒,被吵得心烦心乱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下了炕。

小宫女打开门帘,姚姑姑手里抱着冰块进了屋。

她身前的冰冒着寒气,脸却热得通红。

云瑶手上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看着外面晃眼的太阳,叹了口气说道:“京城周围干旱,江南一地却发了洪水,这真是汗的旱死,涝的涝死。”

姚姑姑放好冰盆,也拿起扇子猛地扇了扇,才觉得没那么热了。

她呼出口气说道:“可不是,魏谙达就是因为家乡遭了灾害,才被卖进了宫里。

这天一天天旱下去,地上裂了缝,下大雨的话山石可会保不住塌荒。”

胤禛被派去了江南巡查水灾,他递了信给云瑶,虽没有具体描述灾情,可“满目苍夷”这几个字,却力透纸背,她可以想象当时他写字的心情。

他信中说本来会早些回京,随后又被康熙派去了河南黄河边指挥决堤堵口。

该黄河地段有很长一段没有河堤,常年泥沙淤积堵塞,水流迁徙不定。

若是决口,沿河百姓所受的损伤难以预计。

更为危险的是,洪水经河流入海,会直逼京津,到时京畿之地若是乱了,那后果更难估量。

云瑶虽然不懂朝政,但她长居后宫,算是处于大清的权利中心,眼前看到的虽然是花团锦簇,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风云变幻。

就好比是一条缓缓流淌的长河,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这次胤禛前去江南,他来信多次提及张廷玉的名字,对他颇为推崇。

除了张廷玉之外,云瑶还见到了鄂尔泰的名字,胤禛信中对这个康熙派去随行保护的侍卫也着墨颇多。

云瑶后知后觉猜想,这些人,兴许就是胤禛以后登基会受到重用的大臣。

除此之外,胤禛百忙之中,还不忘关心云瑶的身体。

说是天气炎热不堪,让她千万得多加注意。

去年她才生过一场重病,身体还很虚弱,别再贪凉病倒。

云瑶去年生病,病好之后瘦了许多,皇太后回宫之后,见了心疼得不行,吩咐太医开了补品方子,每天亲自盯着她吃各种补品补身体。

一冬下来,云瑶总算被补品催着长了一些肉。

到了今年夏天,天气太热没了胃口,她好不容易养的那点肉又还了回去。

皇太后这几天也没什么精神,早晚的时候外面依旧热浪滚滚,出去走动几步全身就得出一身臭汗,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院子,成天关在屋子里,早就闷得发慌。

云瑶放下扇子,走到门边掀开条缝,钻出头去朝正屋打量,脸上居然感到了一丝风吹过来,她眯起眼,惊喜地道:“有风了,莫非要变天下雨了?”

正屋前的小宫女原本被热得有气无力靠在栏杆上,似乎也被瞬间惊醒,她抬头四下张望,难以置信伸出手探了探,接着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正屋门帘被掀开,嬷嬷出来吩咐了几句,小宫女忙走动忙碌起来。

姚姑姑也放下扇子走到云瑶身后,跟着探身出去一瞧,见原本还明晃晃的天地,一下像是被罩子盖住,瞬间变得黑暗。

她喜得叫嚷道:“要下雨了,哎哟终于变天了!”

云瑶见到变天,也开心不已,再这样干旱下去,清溪都得断流了。

风刮得越来越厉害,门帘被带着吹得啪啪直响。

云瑶走出去小跑着来到正屋,不过短短几步路,她头上的扁方都被刮歪了。

皇太后也起了身,正站在窗边看着地上翻卷的树叶。

她见云瑶前来,走回矮塌上坐下,仔细上下打量着云瑶的脸色,伸手把她头上的扁方扶正,温言问道:“今儿个又没有睡好?”

云瑶笑着回道:“等这场雨一下就会凉爽许多,以后就能好好歇个午觉了。”

皇太后也跟着笑起来:“也是,下雨后天就会变得凉快些。

不过在园子里总比在宫里好,宫里一棵树都没有,那地看上去就跟要烤化了似的。”

云瑶想起胤禛的信,心情又变得格外沉重。

不知道京城下雨,别的地方会不会也下暴雨,尤其是江南本就遭过一次洪水,要是再来一次可就受不住了。

还有黄河若是决口,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外面已经狂风大作,随即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降落下来,不过须臾间便暴雨倾盆。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灰色雨雾。

这一场暴雨直下了两天才渐渐停歇,原本大家都期盼着下雨,可见到水沟里的水已经来不及往外排放,直接从下水口往外翻滚。

所有人都开始从下雨的喜悦,变成了对发洪水的担忧。

幸好雨中终是停了,太阳重新挂在了头顶。

皇太后站在廊檐下,眯起眼睛看着庭院中的忙碌景象。

雨小了之后,原本积起来的水退了下去,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层泥沙,洒扫粗使宫女们忙着提水冲刷清扫。

云瑶也望着前面怔怔出神,这次下暴雨,康熙关心着皇太后院子这边的情形,不时派小太监过来请安问好,说是他政事繁忙,没空亲自来。

下大雨的天气还忙于政事,大臣们也一个个被召进澹宁居,除了洪灾水患,云瑶想不到康熙能忙什么。

皇太后侧转身,看着云瑶皱起眉头,“云丫头,上次你说老四去了哪里?”

云瑶回过神忙回道:“贝勒爷说他去了河南,好似巡查黄河去了。”

皇太后哦了一声,随后叹息道:“黄河水患几乎年年都有,今年可别再出大事了。

外面天气凉爽,咱们出去走走。”

云瑶跟在皇太后身边,照着以前两人散步的小径,顺着清溪走动。

雨后天气凉快了许多,空气也清新怡人,树上偶尔滴落下水珠,掉进脖子里都能感到一阵阵凉意。

只路上到处都是被刮断的树枝,太监宫女们在忙着清理,见到她们来,立刻停下手上的活,恭敬退到一旁躬身避让。

向来清澈见底的清溪,里面水也变得浑浊,上面漂浮着树枝枯木随着水浪翻滚。

只走了没一段,皇太后便没了心情,叹息着说道:“咱们回,省得这些人要忙着差使,还得忙着让咱们过去。”

云瑶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已经变得陌生,也没了走动的兴致,闷声不响随着皇太后回去了。

过了没两日,康熙来给皇太后请安,他看上去心情颇好,进来之后问候了几句,就龙颜大悦说道:“此次老四的差使办得好,堵住了黄河洪水,朕这几天担忧吃不好睡不香,现在可能放下心了。”

皇太后也跟着高兴,笑眯眯地道:“老四倒厉害,也都是皇上洪福齐天,保佑着大清的百姓。”

康熙谦虚了两句,随后又说道:“皇额涅,朕打算巡幸塞外,皇额涅可要随朕一起出去散散心?”

皇太后忙说道:“皇上一片孝心,哀家心里自然明白。

可皇上都是为了正事,还要一路上分神照顾哀家,这次哀家就不去了。”

康熙也没有再劝,又叮嘱一旁立着的云瑶要伺候好皇太后,便起身回了清溪书屋。

皇太后送走康熙,算是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老四这次可是长了脸。

他的信递到了皇上跟前,给你的肯定也快到了,估计又要来找你表功了。”

云瑶忍不住笑着说道:“贝勒爷给奴才表功,奴才也没有什么可以奖赏他的。”

皇太后抬手虚指了指她,“就你促狭。

去年哀家就生气他没能照看好你,幸好最后他将功赎罪,把你完好无损还给了哀家。

唉,瞧你这几天又瘦了,天气凉快恰好可以进补,娜木钟。”

云瑶听到皇太后话锋一转突然吩咐起了嬷嬷补药的事,她想起去年喝的那些黑乎乎的补汤,立刻骇笑起来。

她上前缠住皇太后的手臂,又侧身挡住嬷嬷,扬起笑脸说道:“太后娘娘,奴才身体好得很,再补就得补成个大胖子,要流鼻血啦。

嬷嬷,奶茶才是最好的补品,你多煮点奶茶来喝就可以了......”

虽然云瑶万般耍赖,还是没能逃脱每天喝一盅补汤的命运。

不过从畅春园回到慈宁宫,她也没有再收到胤禛的任何消息。

云瑶以为胤禛忙,他来不来信也从没有放到心上去。

直到这天十三来给皇太后请安,她才得知胤禛生了重病。

十三神色担忧,看着云瑶眼含祈求:“云格格,你去看看四哥,我昨天才到他府里去看过,四哥已经快病得不成人样了。”

云瑶也吓了一跳,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三见皇太后也在身边,本来还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一咬牙说了:“黄河那边水患危险,眼见就要决口了。

雨又下得太大,四哥没了办法,一直在岸边指挥。

多亏着有他在现场,其他人才不敢有丝毫懈怠,总算堵住了决口。

四哥这一躺出去太辛苦劳累,从江南起就开始一天只能歇上一两个时辰。

后来他又马不停蹄赶到了河南,这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当天回去后便晕了过去。

当时苏培盛就吓得半死,忙递了消息回京城,汗阿玛得知之后,差了太医院的人往河南赶,四哥那边也慢慢返回京城。

我跟着太医一同前去了,见到四哥时他尚能与我说上几句话,可回到京城之后,就病得更厉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本来四哥嘱咐我,他怕你担心,让我不要跟你透露他生病的事,说是等病好之后才来见你。

可是四哥都病成那样了,云格格,你还是去看看。”

云瑶心情十分复杂,她知道胤禛不会真正有事,但是这一场大病,他肯定会吃足了苦头。

她离开府里已经足足十三年,如今又要重新踏回去,她实在是不知怎么面对那座府邸。

皇太后看了云瑶一眼,笑着对十三说道:“好好好,你下去,哀家让云丫头收拾收拾,明儿个就回府去。”

十三一喜,忙不迭告退了。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云瑶的手背说道:“云丫头啊,哀家知道你为难。

可人生在世,总得有些抹不下的面子。

就算是哀家,也得遵守着一些规矩礼法,哪能有真正的自在随心呢。

老四如今病成这样,他又是为了老百姓防治洪水,你都不回去瞧瞧,就跟哀家当年没有去探望太皇太后一样,若是被人说起来,你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再说老四去年照顾了你,你回去照顾照顾他,也算是还了他这份恩情。”

云瑶默默点了点头,说道:“太后娘娘,奴才都懂得,贝勒爷生病,奴才也替他担忧。

可回去了以后,实在不知该怎么自处。”

皇太后笑了起来:“你只管伺疾,其他的丢给老四去操心。

等老四病一好转,你就递个消息回来。

哀家老了,身体常年这里病着,那里痛着,急着需要你回来身边伺候呢。”

云瑶心里一暖,忙说道:“太后娘娘真是,知道你为奴才着想,可哪有说自己不好的。

你一定得长命百岁,奴才还得跟着你养老呢。”

皇太后笑道:“你放心,哀家保管活得比那千年的龟还要长寿。

这次回去,你把大妮也带上,眼前亏不能吃,有事哀家再给你撑腰......”

慈宁宫里的下人被皇太后指挥得团团转,收拾了整整两马车的东西让她带去胤禛府。

云瑶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宫,来到了现在的四贝勒府。

她下了马车后,看着立在门前依旧威严无比的石狮子,稳了稳神,对着迎上来的苏培盛,说道:“走。”

胤禛的正院居于中轴线上,云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抬眼看去,前后五进的院落,与她以前住的院子小巧精致完全不同,房屋轩敞又大气。

才走到院子门前,突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小童,直直对着云瑶撞过来。

她还没有回过神,身旁的大妮已经手疾眼快捉住了小童的肩膀,堪堪稳住了他。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别跑啊。”

一大堆人呼啦啦围了上来,以前的李格格,现今的李侧福晋被丫鬟搀扶着,跑得气喘吁吁。

云瑶看过去,她比以前胖了许多,显得身材更为玲珑丰满。

她见小童被大妮抓住,立刻柳眉倒竖,厉声喝道:“大胆!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丫头,居然敢对主子不敬!”

小童裂开嘴咯咯笑,扭动着肩膀躲开扑进了李氏怀里,跟她撒娇道:“额涅,我要吃糖,我要出去玩。”

云瑶面色平淡站在旁边,大妮也闷头不响闪身躲到了她身后。

李氏仿佛这才看到云瑶,她咯咯笑了起来,“远远就瞧着有些熟悉,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云妹妹。

多年未见,云妹妹还是没有变啊。”

云瑶看了眼一刻不停跳着的小童,想必这就是弘时了。

她对李氏福了福身,淡淡说道:“见过侧福晋,侧福晋也没有变。

我还得去看贝勒爷,就先进去了。”

李氏牵着弘时的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说道:“我正好也要去看贝勒爷,咱们一起进去。

弘时孝顺,一直吵着要去看阿玛呢。”

云瑶不置可否笑笑,侧身让过李氏。

这时苏培盛上前一步,躬身笑着说道:“侧福晋,贝勒爷有令,说是阿哥太小,进去恐过了病气给他。

让侧福晋好生看着,就在院子里不要出来。”

李氏脸色变了变,却最终没敢说什么,冷哼着一扭身,拉着弘时的手说道:“阿玛这是关心咱们弘时呢,咱们回去,等阿玛好了之后再来看他。”

云瑶当做没有看到,抬腿往院子里走去。

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了正屋门前,这时门帘被掀起,福晋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云瑶福身见礼,福晋眼神复杂打量了她好半晌,最后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回来了,进去,贝勒爷在里面等你,可得用心伺候了。”

福晋身后的年轻女子好奇打量着云瑶,福了福身道:“原来这就是云姐姐。

云姐姐,我姓耿,才进府没几年,一直听见云姐姐的大名,也没能见过云姐姐,原来云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呀。”

云瑶这才知道,虽然她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她的传说,只是不知这份传说是好是坏了。

耿氏五官端正,笑起来看上去颇有几分爽朗之意。

福晋苍老了许多,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皱纹,本就瘦弱娇小,站在耿氏身边,生生被她衬托成了干瘪的小白菜。

云瑶笑着福身回了回礼,说道:“多谢耿妹妹夸奖,你也很好看。”

耿氏听得笑容满面,福晋扫了一眼她,说道:“走。”

耿氏忙朝云瑶福了福身,跟在福晋身后离开了,云瑶这才总算进了屋。

胤禛住在正屋东边的卧房里,她甫一进去,眼前便一暗,浓浓的药味与酸臭味夹杂着香炉里的香味,一齐扑面而来。

她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好一阵才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屏气走到了炕前。

胤禛正不错眼看着她,眼里明显带着欣喜之色。

他努力抬了抬手,想要坐起来,却无力倒了下去,虚弱不堪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人不要告诉你吗?”

云瑶见他脸色蜡黄,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忙说道:“贝勒爷你快别动,你都病得这样厉害,哪能瞒得住。”

胤禛喘了几口气,手撑着炕想要坐起身,苏培盛忙上前搀扶着他坐起来。

云瑶帮着在他腰后垫好软垫,让他坐得舒服了些,才问苏培盛道:“太医怎么说,贝勒爷究竟是何病?”

苏培盛躬身回道:“太医正祁大人先前刚走,说是贝勒爷劳累过度,又淋雨着了凉,先前忙着没有察觉,等一口气松懈下来,这病就气势汹汹跟着来了。

祁大人说贝勒爷得好生养着,等到身子恢复好,这病也就好起来了。”

云瑶松了口气,既然来了,她也没有想过只置身事外万事不管,连身吩咐道:“这屋里的香炉撤了,贝勒爷只怕也闻不到。

窗户打开散散气,窗边的挡光的帘子也全拉来,屋子里黑漆漆的,好的人看着也憋得慌,更别说病着的贝勒爷了。”

苏培盛迟疑着看了一眼胤禛,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去。”

云瑶又接连吩咐,“去烧滚水来,把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擦拭一遍,拿几盘果子摆在屋子里,等到焉了再换新的来。”

苏培盛领着下人轻手轻脚忙个不停,云瑶站在旁边不时轻声指点几句。

胤禛一直痴痴看着她,嘴角浮起微微的笑意,人仿佛也精神许多。

等到一切忙好,屋子里亮亮堂堂,原本难闻的气味散去,果子的清香淡淡萦绕其中,让人心情也觉着舒畅不少。

云瑶这才在炕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笑着说道:“贝勒爷,妾身自作主张了。

妾身觉着,只有人心情好了,这病才能快点好起来。”

胤禛长长喘了一口气,说道:“我以前昏昏沉沉都没有察觉,如今总算闻到了些果子的香气,眼前明亮看东西也清楚了。”

他顿了下,低声呢喃道:“你来了真好。”

云瑶笑着道:“以前妾身生病时,贝勒爷也是这样照顾妾身的。

你累不累,快别说话了,好好躺着歇一会。”

胤禛轻轻摇摇头,说道:“我不累,成天在床上躺着,十二时辰都在歇息,早躺得浑身上下都痛。

我想好好看看你。

那晚在黄河边,雨好大,气死风等只照得见眼前的一点地方。

我不小心掉进了河中,水又脏又臭,风浪又大,我连气都透不过来,以为从此再也见不着你了。

那时我想,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还有好多遗憾,如果就这么走了,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被人救起来以后,我成天躺着,也想了许多事。

我发疯般想见到你,可又怕这幅模样太吓人,你本来就不待见我,再让你嫌弃了该怎么办。”

云瑶没想到还有如此的凶险,她听着他故作轻松,说起一路的凶险与救灾的事,听得她心情复杂,说不出的滋味。

后世对雍正的评价,她记得有一条是勤政务实,还有心狠手辣。

此刻在她看来,他倒符合史书的记载。

只凭着这一次救灾,他言语中对百姓的体恤怜悯,对官员尸位素餐的憎恨,他上位以后痛下杀手,那些人是死得是一点都不冤。

末了,他定定看着她,朝她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又迟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宫?”

云瑶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酸,伸手搭在他手上,将他的手掖在被窝里,细声细气说道:“等贝勒爷身体好起来以后,妾身才回去太后娘娘身边伺候。

你睡,妾身在呢。”

胤禛长长舒了口气,说了这么久,早就疲惫不堪。

他手又从被褥里拿出来,将她的手紧紧拽在了手中,才闭上眼睛,合上眼皮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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